被圣光笼罩了一下午的姜万杰,脚步轻快地走近着自己的公寓楼。
身后,是傍晚的沉沉暮色。
可惜此刻的姜万杰,周围不再有圣光环绕。
那些潜藏在黑暗中的魑魅魍魉,终于有了近身之机。
就在姜万杰刚要推开公寓入口大门时,一个金属触感的尖锐物,抵在了他的腰间。
凭借几次被打劫的经验,姜万杰迅速推断出了,这是一柄弹簧刀。
甚至从对方的呼吸声中判断出,这人是个中亚脸孔的青年男子。
“不许动,把挎包给我。”
姜万杰一听,瞬间慌做了一团。
挎包里,固然有很多贵重物品:
现金,银行卡,各类证件。
但此刻他心里最贵重的,显然是那叠能让瑞思特败诉的证据原件。
他愿意用包里的所有钱财,换取这叠原件。
“包里的现金,银行卡,你都可以拿走。但请把工作文件留给我,我上司明天急
着要,我不想失业。”
他用哀求的口吻,将自己伪装得十分可怜。
要不是不敢转身,他甚至想跪地抱住对方的小腿,边痛哭边哀嚎:
英雄,求你放过我,和我的文件吧……
岂知,劫财小哥没吃他这套。
“少废话,不想给是吧?我自己动手。”
说罢,用弹簧刀利索地割断了挎包带子,将挎包拽了去。
就在挎包离开腰间的刹那,姜万杰的心都碎了。
他的世界,立马变得一片黑暗。
比此刻的暮色,还要黑暗一百倍。
没有了一点光亮,只剩下了绝望。
“现在开始,从一数到一百。不许停,不许转身,敢转身我就捅死你。”
姜万杰,已经不在乎耳边响起了何样的指令。
如一个痴呆病人一般,痴痴傻傻地数了起来:
“一,二,三,四…………”
数到五十六的时候,他忽然恢复了一些神智。
我……我在干嘛……
我为什么这么懦弱……
刚才要是殊死一搏,兴许,就能保住那些证据原件……
我怎么这么没用!
想到这儿,他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现在追出去,肯定是晚了。
他瘫坐在公寓大门口,把头埋在了膝间。
这一刻,他恨死了自己。
也恨死了,这个贫民区。
原以为,这里的人都在慢慢变好。
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偷盗、抢劫,是刻在这些底层人基因里的习惯。
他们,永远也戒不掉。
他们,永远也不会变好。
就在姜万杰,对贫民区的治安心灰意冷之际,那位劫道小哥抱着沉甸甸的挎包,
跑向了隔壁大街上停着的,一辆黑色路虎。
跑到路虎旁,敲了两下车窗。
车窗摇下来后,现出了一位戴着墨镜、白肤金发的男子。
小哥,将挎包递给了金发男子。
男子打开挎包看了一眼,嘴角现出笑意,似乎很满意。
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美钞,交给了小哥。
小哥数了数,脸上现出了贪婪与满足的笑。
………………
濒临崩溃的姜万杰,在公寓门口坐了俩小时后,终于恢复了一点冷静。
他现在已没了想死的念头,只觉得心里堵得慌,需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他艰难地站起身,向着小区外走去。
过了一条街,来到了湘菜小馆门口。
是的,他打算找胖老板痛快喝一场。
喝他个天昏地暗,烂醉如泥。
最好再借着酒劲,挑衅邻桌的中亚人,拉莓人。
然后,要嘛放倒他们,要嘛被他们放倒。
反正,能痛快宣泄就行。
可惜他不知道,他唯一的好友胖老板,现在已有了“新欢”,快顾不上他这个旧人了。
待姜万杰推门入内瞧向吧台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边擦酒杯,边眉飞色舞讲话的胖老板。
另一个是背对自己,跟胖老板聊得火热的侯一鸣。
什么情况?
侯一鸣什么时候,跟胖老板变得这么捻熟?
难道他看我不好拉拢,想从我的身边人下手?
这一刻,姜万杰心里生出了些许不舒服。
也不知是在吃醋,还是在怕好友被算计。
或者,两样都有?
他没有躲侯一鸣,而是径直来到他身边,坐了下去。
坐下去的时候,还故意将高脚凳使劲拉了拉。制造了很大的,凳腿刮地的噪音。
胖老板看出了不对劲,停止了嗨聊。
侯一鸣在心底乐开了花:
大兄弟,这是干嘛呢?
吃我的醋吶?
还是又被白人老板修理了?
“呦,这不是姜工程师吗?这么大火气,是哪个没开眼的,又给您气受啦?”侯一鸣笑着调侃道。
“我今天没心情,别跟我开玩笑。”
姜万杰一脸阴沉,冷言冷语。
胖老板关切地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
姜万杰两肘抵桌,双手交握成拳,贴在额头:
“工会给了我一大摞,瑞思特公司违法的证据原件。可我刚才在小区里,被人劫道了。证据,全被抢走了。”
侯一鸣听了,甚觉不对劲:“劫道的?这么巧?怕是霍华德雇人,抢走证据吧?”
姜万杰吁了口气,说道:
“不太可能,我住的小区治安有多差,你也不是不知道。幸亏我平时,生活三点一线,很少在那儿晃悠。不然,天天挨抢都不稀奇。”
胖老板紧张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姜万杰用双手搓了搓脸:“没受伤…… 我太累了,给我来瓶刘阳河,陪我聊聊天。”
侯一鸣看他这副样子,又是可怜又是气。
可怜他,沾上了霍华德这个甩不掉的恶鬼。
也气他,对阴谋诡计毫无警惕察觉的单纯幼稚。
光是可怜,光是气,救不了他。
想救他,还是得找出合同的破绽帮他打赢官司。
于是也顾不上他的心情有多糟,再次提出了那个非分要求:
“你这样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还是得尽快,想办法解除那个奴隶合同的束缚。
霍华德比你想象得要可怕,你在他身边多待一天,就是给自己,多挖一寸坟墓。”
“我知道一位莓国大律师,现在手头正巧没案子。趁着他有空,请得动,你赶紧把合同给我,我拿去和他研究研究。”
姜万杰摆了摆手,示意侯一鸣别再说了:
“我今天过得够糟了,别再跟我说这些了。你要嘛陪我喝几瓶,要嘛闭上嘴巴,看我和胖老板喝几瓶。”
侯一鸣看他这副只求烂醉的德性,也就不再规劝。点了几道菜、几瓶酒,和二人喝了起来。
第二天,当姜万杰坐到瑞思特工位上时,已是上午十一点。
昨晚跟侯一鸣和胖老板喝到了凌晨一点,怎么可能早起上班?
自从跟霍华德撕破脸,姜万杰立马从一整年没有迟到记录的乖乖仔,变成了天天迟到翘班的问题青年。
如此明显的转变,霍华德岂会看不到?岂会不暴怒?
这不,得知姜万杰又一次迟到几个小时后,霍华德已然怒不可遏,将这个问题青年,叫进了自己办公室。
姜万杰,像个即将英勇就义的革命分子。不卑不亢地,立在了霍华德的办公桌前。
“你这个爱耍小聪明的东亚佬,你觉得,天天迟到、早退、旷工,我就奈何你不得了?”
“回去好好研究下你的合同,你要是违纪满十次,可是要赔偿五百万美元的。”
“不在乎薪水被扣光是吧?那我倒要看看,你在不在乎赔偿我五百万。”
“滚出去,看到你的黄脸皮我就觉得恶心。”
霍华德吹胡子瞪眼,咆哮了一通。
姜万杰,一言未发。
又像个宁死不屈的革命分子一般,傲然转身,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