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克莱斯勒,缓缓行驶在漆黑的街道上。

司机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后视镜里的会长,提醒道;

“会长,侯先生的家到了。”

“停车吧”

郭会长握着侯一鸣的手,未松开。似乎是在等待,侯一鸣给出答复。

侯一鸣伸出空着的右掌,贴在会长的手上,坚定地说道:

“您在找帮手,我也在找帮手。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除了能摘星揽月,还能居高临下,狙击敌人。”

“您别看外面一片漆黑,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元旦快乐,保持联系。”

说罢,冲会长温暖一笑,起身下了车。

会长目送着他,走进街道的漆黑一角,消失不见。

“这孩子,说起话来利落敞亮。做起事儿来,神秘莫测,老成持重,有意思。”

司机听了,会心一笑,踩起油门,向着前方驶去………………

几天后,并城郊外靶场。

抛靶机里弹射出一个飞盘,划过半空。

一个带着墨镜,身穿户外套装、瘦削矮小的男子,举起双管猎枪,向着飞盘,扣动扳机。

子弹精准射落飞盘,男子嘴边现出了满意的笑,两撇八字胡一抖一抖的。

经过了元旦屠杀之夜,庆大开身心俱疲。

之后的几天里,要嘛登山,要嘛打靶。用尽一切刺激、无害的方式,让自己从失败的泥沼中走出来。

方法还算奏效,此刻,庆大开的心情,确实好转了很多。

好到,甚至有兴致邀请那个,嘴巴毒辣的红粉知己,前来陪玩。

一身黑色皮装,波浪棕发,唇色红艳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庆大开的身后。

“枪法有长进啊。”

庆大开一扭头,见是知己前来赴约,立马喜笑颜开,两撇细长胡子向上翘起,

差点变作倒八字。

“刀姐既然来了,不如也打两把玩玩儿?”

说罢,庆大开将猎枪伸向了皮衣美女。

李家八大管事之一,江湖人称刀姐的白小楼。。

她跟李家其余管事,完全不同,不分管任何业务。

但,上到三姑,下到李家家丁,没人敢看不起她,更不敢慢待她。

为何?

看看接下来的一幕,就知道原因了。

刀姐轻蔑一笑,没有接过猎枪的意思。

而远处的半空,已然划过又一枚,弹射出的飞盘。

刀姐的丹凤眼,忽然微微眯起,似是在暗自蓄力。

就在飞盘划了很长一段弧线,即将要下坠之时,刀姐将右脚微微抬起,轻轻跺地。

动作看似轻巧,但只见她脚边的一枚大石子儿,似是受了巨大的震力,猛然离地蹿起,蹿升到了她的腰边。

刀姐迅疾地伸出右手,将石子纳入手掌。

又将右腕猛力抖动,似是灌注了巨大力道于右掌。

那只看起来白嫩精致的手掌,好似瞬间变做了弹射器。向上挥起的刹那,将那颗大石子儿,甩出了几十米远。

石子儿如离弦之箭般,直奔刚欲下坠的飞盘。

很快,半空传来一声,硬物砸盘的巨大脆响。

飞盘列成了两半,从半空中,自由落体,晃悠坠下。

这一连串的事件,只发生于短短几秒。

可身前的庆大开却目瞪口呆。

呆了片刻,他转向身后的刀姐,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妙啊妙,我以前只知道刀姐,能徒手劈砖凿墙。没想到,还能隔空碎物。这招叫什么?弹指神通?”

刀姐微笑淡然,懒得回应他这个蠢问题。

她这次来,可不止是赴约陪玩。她还要替另一个,庆大开害怕的女人,传话。

“师爷,三姑奶奶让我问几句话。”

“听说,你在元旦夜,吃了侯一鸣的大亏。这事儿已经传遍并城,害得李家颜面扫地。你打算,如何补救李家的损失?”说罢,刀姐一手叉腰,看着师爷。

师爷看她这副架势,脸上没了笑容,脸上的两撇八字胡耷拉下去。

老子每次约你出来,你丫的,总能变着花样踩老子。

你不就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嘛,你不就仗着三姑都高看你几眼嘛。

你不就仗着我…………

刀姐看他默不作声,也没急着催他,而是不急不缓地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用细白如笋的手指夹着,抽了一口。

“问你话呢。”

问话时,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紧紧眯着,看向师爷。

平时嚣张跋扈的李家师爷,小胡须耷拉着,嘴上拌蒜:“我……我自,自有打算,你甭管了。”

刀姐叼着烟,歪着头,足足看了师爷十几秒。

她摇摇头,嘴里吐出一团烟:“你以为我想管你的烂摊子?要不是三姑奶奶让我来传话,我才懒得管你这烂摊子。”

“明天上午十点,李家别墅,你自己向三姑负荆请罪去。”

“你有什么打算,我不关心。到时候,你自己向三姑交代去吧。”

说罢,轻轻哼了一声,转身款款离去。

逃不过啊,终究是逃不过啊…………

师爷立在原地,失神发愣。

身后忽然响起,弹射机的响动。

又一枚飞盘,缓缓划过半空。

这一次,没有子弹射向它。也没有石子,掷向它。

它便孤零又安全地,划出长长弧线,飘飘摇摇,坠落地面………………

翌日,李家别墅客厅。

三姑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气色不错。

对面坐着的庆大开,师爷微微弓着身子,坐在三姑对面,脸上讪笑,心里忐忑。

他猜不透,这女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若是以往,谁要是办砸了事儿,此刻,对面的母老虎,早已暴跳如雷。

然而今天,他从三姑脸上,看不出任何责难的意思。

她拾起茶壶,向着庆大开的杯子里,倒了半杯茶。

庆大开闻出了,这款茶,正是当初,三姑面嘱自己,去对付侯一鸣时泡的,

御前龙井。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庆大开仿佛,又回到了那日。

他不敢喝下这杯茶,可能,是出于办砸事儿的愧疚吧。

荣誉心,他还是有的。

追随李家这么多年,他还没办砸过什么事儿。

一次都没有。

如果没有侯一鸣的出现,他在李家,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俯览众山小。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怎么,我沏的这壶茶,你闻着不合心意?”

三姑柔声开问。

“没……没有,不……不敢。”

三姑越是不怒不愠,庆大开越是心慌嘴发瓢。

“那怎么不喝啊?”

“你如果鼻子灵,就能问出来,这是我上回,差你去收拾侯一鸣时,泡过的茶。”

“我这人呢,喜欢有始有终。我特意留着最后一包,就是等着你凯旋归来,为你接风洗尘的。”

三姑那双保养极好,像年轻女子一样细白的手,捏起一杯茶,款款放在师爷面前。

“师爷,你准备好喝这杯茶了吗?”

听到这儿,庆大开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不仅是后脑勺,后背,还有手心。

他感觉到,自己后背上已经全湿了。

师爷捏了捏拳,在自己身上搓了搓手,把手心里的汗蹭到衣服上:“三姑奶奶,我,我对不起你……再给我一次……”

他用最大的勇气,想辩解乞求什么,谁知,说出口后,竟是如此苍白的一句。

“欸,不必。”

三姑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辩解了。

“我今儿个让你来,不是想听你失败的原因。”

“而是想提醒你,你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也许是上回,我说的不够清楚。也许是你上了岁数,耳朵不灵光。”

“不管怎样,你之前的失败,我不再追究。但我下面要说的话,你给我一字一句听清楚。如果还不能正确领会我的意思,把事情办对方向,我就让人把你泡在水里,一直泡到明年开春。”

“让你从师爷,变成‘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