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这个优美动人的故事,侯一鸣自己差点落泪。
他在前世,第一次看到这个广告的原版时,顿时洒下了两行热泪。
没错,他的创意,其实来自九十年代末一款,叫做百年润发的洗发液。
原版的情节更为丰富,且更加动人。
加上男主演,是影帝级别的发哥,令那支广告在播出之后,便引起了巨大轰动。
甚至有很多人,把那支广告,誉为华国史上最佳广告。
侯一鸣当时便暗自立下决心,自己的广告公司,日后也要拍出这般的伟大作品。
他日后创立的国际广告公司,聘请的都是国际一流的广告策划人。做出的成品,也都替自己拿遍了国际大奖。
但观看那些作品时,体会到的情感冲击,始终没有百年润发那般猛烈。
如今,他借着这次良机,算是变相地完成了自己的夙愿。
他要让世人提前几年感受,这无与伦比的,视觉与情感双重洗礼。
果然,被打动的不止他一个。
随着在其余黄金时段的滚动播放,坐在电视机前的千万并州观众,都被这个充满文化韵味、新鲜创意的广告所俘获。
包括……某些人。
而广告结尾,关于升级版酬宾活动的惊天大手笔,格外地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这是个四十出头,肤色白皙的中年胖子。
他五官富态,看上去十分喜气,但此时脸上没有丝毫笑容,紧紧盯着电视。
此刻,他正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他觉得,这个大手笔活动,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他符合侯一鸣的一切要求!
富态中年人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张天宫食府的宣传页,胖男人看着那张宣传页,眼睛眯了眯,脸上带有莫名的情绪。
半响,他把宣传页捏成一团,起身,出门了。
广告成功首秀的第二天早,迎泽大街一侧的人行道。
柴泽厚顶着冬日的寒风,卖力地朝着天宫大酒店行进。
他穿着一件,在那个年月很是时髦的商务款厚风衣。
这是庆大开去名牌专卖店,特意为他买的。
庆大开这个人,格外看重排场。
天宫作为并州高端餐饮业的代表,从管理层到下人的仪表派头,必须得设计妥当。
不过,老柴这个黑瘦老头,穿上这件肥大的厚风衣,不仅没显出派头,还有几分滑稽。
很多学历、能力不错的年轻人,都愿意来天宫工作。
哪怕一开始,只是端盘子刷碗、迎宾泊车,可架不住工资高啊。
还能免费得几套名牌工装。
论待遇、工作环境、升职前景,在并州餐饮业都是首屈一指。
按理,柴泽厚若是在这儿安心工作,兴许也能有一番作为。
但如今的柴泽厚,开始动摇了。
自己好歹是近千人的电子管厂的厂长,那么大的工厂都能管理起来,自然不会是个任人摆布的傻子。
天宫开始经营后,老柴用了没多久,就弄明白,李家、师爷是怎么回事了,也对这种古老的商业大家族,有了更深的认识。
加上侯一鸣上次来访之后,他彻底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师爷庆大开用来打击侯一鸣的工具。
被人利用,他其实并不介意。
这本就是个互相利用的世界,只要对方的筹码,能够匹配自己的价值,被利用又有何妨?
但这次找上门的金主,显然不想做长久生意。
李家也好,庆大开也好,根据自己得来的情报,以他们的行事风格,一旦侯一鸣屈服投降,自己这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工具人,也必然会被扫地出门。
那之后,每次见到师爷笑眯眯的脸,和抖动的小胡子,老柴心里总会生出一股寒意。
在那张笑盈盈的虎面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险恶用心,他不敢细猜。
想跳下李家的贼船,岂是那么容易的。
以往倒是有视死如归的勇士,试着逃脱李家的掌控。可听来的下场,足以让柴泽厚汗毛倒竖、茶饭不思。
可除了李家,又能找谁投资自己的餐饮梦呢?
侯一鸣?
他确实是个有能力的后生,可且不说那稀世菜谱尚无音讯,就算有了菜谱,他又能如何帮自己逃脱李家的掌控呢?
一阵寒风吹来,刮得老柴脸上生疼。
他瞧了瞧前方不远处的天宫,再转头看向大街斜对过的鸣泽。
不是十字路口,胜似十字路口。
时间总会把人,带回同一个命运的十字路口。
这样的艰难抉择,在十年前也发生过一次。
那是老柴这辈子,最痛彻心扉的一次。
事件的主人公,除了老柴,还有当年只有十七岁的儿子。
他的儿子,叫柴小华。
由于老柴常年忙于工作,顾不上教育儿子,所以自小课业成绩稀烂。中考落榜后,只好凭着兴趣,去了一所厨师技校。
老柴的打算是,待儿子技校毕业,再送去机械电子类的民办大专深造,学成后来自己的厂子工作。
当时的老柴,是个不折不扣的电子人,怀揣着科技兴国的远大梦想。
岂会容许自己的后人,去做厨师这种不入流的服务行当?
但小柴截然相反,对于电子啊,机械啊,科技兴国啊,毫无兴趣。
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神厨。
一个用汤勺浇灌梦想,用锅铲搅动风云的神厨。
老柴是个犟脾气,只要是自己定下的主意,谁也别想劝,谁也都得听。
小柴呢,子随父相,也是头倔驴。
自己的人生志向,凭什么要别人做主?
亲爹也不行!
于是,这对父子在之后的两年里,大吵不断,小吵不停。
终于,在小柴技校毕业,打算南下闯荡做厨师的那一刻,二人爆发了最激烈的冲突。
最终,老柴甩下一句话:你敢走出这门,以后就别回来!
小柴只留下一句:那我就不回来了!
小柴说到做到,此后的十年里,杳无音讯。
老柴后悔了,小柴走后的第二个月,他就后悔了。
立马跟老伴儿联系所有能联系的渠道,甚至报了案,可始终没有儿子的任何行踪线索。
他慌了,不过也晚了。
此后的十年,老柴在撕心裂肺的失子之痛中,煎熬度日。
老伴也是备受打击,精神恍惚。
甚至,出于对老柴的埋怨,令她不想再回这个家。
经常跑去娘家长住,扔下老柴一个人,在冰冷的蜗居里,独自垂泪。
这也是侯一鸣上次来访时,老柴脸上挂着哭痕的原因。
想儿子了…………
更想知道儿子是死是活,过得好不好………
之后的日子里,老柴也有过改行做厨师,以换取儿子归来的念头。
只是厂子还在,科技兴国的本心还在,岂是说改就能改的?
也许是老天,看不下去这场人间悲剧,便为柴泽厚创造了一次改行的绝佳机会。
厂子倒了,倒在了小柴出走的第八年。
老柴舒了一口气。
这下,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实施,自己的寻亲大计了。
与其说,是老柴对电子业的热情熄灭了。不如说,是对于找回儿子的希冀,重燃了。
他坚信,只要儿子还活着,自己改行做厨师的消息,可以通过各种渠道,终会传进他的耳朵里。
这些渠道,包括当年跟儿子有交集的人,包括自己在各地媒体中的熟人老朋友,甚至包括警方。
他把自己的期望,详尽地交托给了这些渠道。
剩下的,就看自己能否成功转行,做个大厨了。
而且,还得是个闻名天下的神厨。
因为,这是儿子当年的梦想。
不管儿子是否活着,究竟在哪里,自己都一定要替他完成,他的今生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