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你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看柴泽厚盯着梳妆台方向,兀自失神,侯一鸣便追问了一句。

“我……确实没有。不过,我现在可以确定,我最想担任的人生角色,就是一个厨艺顶尖的大厨。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炒出天下人都称赞的好菜。”

“不过…… 说到底,我也是做了十几年的企业管理者。让我在一间饭店里做管理,我也是不介意的。以前,我怀揣的是电子兴国梦。现在转换了人生舞台,但我的兴国梦依然还在。只是,变成了餐饮兴国梦。”

“没错,谁说只有实业能兴国,在我看来,三百六十行,只要是合法行当,都能担起兴国大任。何况,民以食为天。餐饮业,是任何国家,任何人都无法避开的重要行业!”

说到这里,柴泽厚颇为动情。

他的眼里,闪耀着光芒。

那是一个心中有梦的人,才拥有的光芒。

他的眼中,又有一点泪花在涌动。

那是一个不被理解的人,流露出的心酸。

没错,他的餐饮梦,从未被身边的人理解过。

不管是家人,还是厂里以前的同事下属。

虽然他们会时常光顾柴泽厚的小饭馆,用行动温暖着这个为梦想独行的人。

但这种不被理解的窘境,在蜗居小馆的时光里,令他备受煎熬。

所以,当庆大开挥舞着支票,出现在他面前,将自己美化为热爱餐饮业的天

使投资人,还为他量身订造了一幅宏伟蓝图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邀约。

平生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己的餐饮梦,获得了别人的认可。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庆大开对自己有了知遇之恩。

如今,在与侯一鸣推心置腹之后,他又有了当日的感觉。

既然,当日能接受庆大开的邀请。今天,又何必对侯一鸣拒之千里呢?

在餐饮梦这件事上,他觉得,侯一鸣的观点对自己很有吸引力。

也许,在电子厂上未能合作的遗憾,会在餐饮梦上得到补偿……

他对侯一鸣与李家实力的看法,正在悄悄发生着转变……

得知了柴泽厚的真实想法,侯一鸣不打算再迂回游击。

干脆果断地,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

“好!既然老哥你坦诚相告,我也不再啰嗦。”

“李家有的地段、体量、人才,我现在没有。”

“但我有李家永远不会有的三样东西,一个由衷热爱美食的投资人,一间以传播美食文化为己任的口碑小馆,一本菜品独一无二的绝世菜谱。”

“最迟一个月,我会备齐这三样东西,向你发出邀约。不管是经理,还是大厨,职位任你选。”

“刚才,你认同了我反驳你的三个理由。那么,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一个月内,我如果备齐了这三样,你过不过来帮我?”

说罢,侯一鸣坚定且真挚地望向柴泽厚。

柴泽厚的侧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泪痕。

他的嘴角在抽动,他在犹豫。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行!”

毋庸置疑,这是一次君子协定~

侯一鸣放心了,他对于柴泽厚的承诺,必然是深信不疑的。

柴泽厚却思绪纷乱,暗自踌躇。

并不是后悔自己的轻易许诺~

他发自内心的希望,侯一鸣能备齐那三样。

前两样,都不是问题。

他相信侯一鸣是个由衷热爱美食的人~

也相信侯一鸣开饭馆的初衷,绝不是只为利润。

可最后一样,独一无二的绝世菜谱,他却毫无信心。

对于侯一鸣在并州商界的作为,他有所耳闻。

也知道这个年轻人,手段精明,人脉深厚。

可他自己也好,他的那些大家族盟友也好,没有一个是在餐饮业深耕细作的业内人士。

靠着财力雄厚挖来资深名厨,已经是这群人的能力极限。

可绝世菜谱这类稀罕物,岂是光靠钱就能买到的?

也罢,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既然答应了人家,也只好坐等佳音。

看柴泽厚又是思虑深沉的样子,侯一鸣意识到他今天过得很辛苦。

来之前就不知何故哭泣悲伤,现在又被自己头脑风暴了半天,估计已是心力交瘁。

再待下去,折磨一个五十多的老人,实在过意不去。

他起身告辞,

柴泽厚果真是上了年纪,忘性大,连挽留吃饭的客套话都忘了说。

起身走出客厅的时候,侯一鸣特意瞅了一眼梳妆台上的相框。

显然是个三人合照的全家福~

看来,老柴的小家庭里除了老两口,还有个儿子。

看相框里的面貌,拍照的时候还是十五六的青葱样子。

只是,从未听老柴或苍蝇馆子里的众人提起过这孩子。

又想起方才老柴频频望向相框失神,难道,之前哭泣悲伤也是跟这孩子有关?

算了,别人的家事我想这么多干嘛……

就在离座到走出户门的这短短二三十秒,侯一鸣脑子里闪过了如此多的念头。

待侯一鸣坐入吉普车,后座的康旭之还在酣睡。

这酒的后劲儿也是绝了~

谷金方凭着武者的敏锐,能觉出来老板这次登门,收获不小,必然是没吃闭门羹。

“老板,去哪儿?”

“去旧车市场,找石头。”

“好嘞。”

…………………………

十五天后,迎泽大街。

人民银行大厦以西,几百米开外。

一座刚翻修不久的两层粤式建筑门前,鞭炮齐鸣,龙狮齐舞。

正门之上的牌匾内,印着四个烫金大字:鸣泽食府。

显然,这是由衷热爱美食的投资人—— 侯一鸣,为柴泽厚备下的厚礼。

花了十五天的时间,侯一鸣备齐了承诺中的两样东西。

这栋建筑的前身,是一座粤菜酒家。

老板因为嗜赌,欠下巨债,急着甩卖出售。

正巧还是罗凯的老熟人,而罗凯也获悉了侯一鸣正在四处物色适合开饭店的房产。

于是迅速牵线搭桥,促成了这笔生意。

老板看在罗凯的面子上,给打了六折。

侯一鸣得知卖家巨债缠身,便回绝了好意,按着市场价,一点便宜没占地入了手。

又找来石头,仔细交代了装修布置方案。

经过十五天的翻新,这座先前生意惨淡的粤菜酒家,摇身一变,成了侯一鸣试水餐饮业的桥头堡。

炒菜做饭的生意,怎能少了灵魂人物—— 大厨呢?

说到这儿,确实是侯一鸣的一块心病。

整个西山省最顶尖的六位大厨,已被庆大开纳入麾下。

自己又能去哪儿,请来厨艺能与之匹敌的大能呢?

总不能为了请个厨子,就抛下手头的业务,满世界地考察酒楼食肆吧?

实在无暇分身的侯一鸣,只得继续聘用了酒楼原先的大厨,临时应急。

毕竟当日与柴泽厚辩论时,自己言之凿凿,厨师厨艺不是关键。

可没个顶级大厨压阵,这事儿……还是有点不稳妥。

侯一鸣抬起头,看向马路斜对面。

与他们只有一街之隔的迎新大街的斜对面,天宫大酒店,那栋恢弘豪华的建筑,带着宏大的气势和压力扑面而来。

侯一鸣仿佛感觉到一道目光遥遥朝他看过来。

他冲着天宫大酒店的方向笑了笑。

虽然,自己这个小小的饭店,在厨子这方面,比天宫大酒店差得很远。

但……这场竞争的胜负手,可从来都不是厨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