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第一桌客人进店，老柴忙碌了起来。
他一边忙活着把面煮上，又在一个小锅里煮上鲜虾，然后按照菜单上的要求，给两个年轻人炒了一盘酱香茄子。
菜单，是侯一鸣帮他重新制定的，上面荤素加起来只有十道菜。
“这是为了让你简单点，不然你啥菜都想学，啥菜都要练，什么时候才能炒出好吃的菜？先把这十道菜搞定吧！”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老柴还是不得不承认，侯一鸣说得对。
以他的天赋和能力，能炒好十道菜已经功德无量了，更何况更多的菜。
虽然老柴心里还是希望自己能像一个绝顶大厨那样，懂一大堆菜，但他不得不承认，眼下，自己还是只炒这几道菜，更容易出成绩。
老柴的思绪回到了店里。
小小的饭店里，短短一会儿时间，已经坐了三桌客人。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热闹光景，老柴忙的不可开交。
他的朋友在帮他下厨，而康旭之和侯一鸣则在客串服务员，帮忙点菜传菜。
没一会儿，几桌客人的面都煮出来，端桌儿上了。
几桌食客都抄起了筷子。
老柴和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他们知道，小面馆的第一波考验，来了！
面，是“老师傅鲜虾打卤面”的第一道门脸，如果这波食客不满意，那后面的一切，就都是假的了。
老柴使劲儿用袖套擦去眼镜上的雾气，紧盯着一个顾客。
那个食客，把一筷子面送进了嘴里。
嚼嚼嚼……
……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吃！这卖打卤面的，做出来的打卤面，就是地道！”
随着他这一声响，面馆儿里，另外几桌食客，也纷纷点起了头。
“确实！别看咱们在并城，但全并城，也很难找到几家这么地道的打卤面馆子！这老师傅的面，地道！”
“确实地道，这韭菜，这木耳，味道很不错了！”
食客们纷纷夸奖起来。
老柴的一颗心，一下子跌回了肚子里。
那一瞬间，他眼睛有点发酸。
自己堂堂一个电子厂厂长，在这里苦哈哈地做了这么久的菜馆，却从来没被人夸奖过。
没想到，被人夸奖的滋味，这么好……
老柴又拿袖套揉了揉眼镜，转身回到厨房里——他还有第二道关，要过呢。
很快，几盘菜出锅了。
酱香茄子，过油肉，鱼香肉丝，尖椒肉丝。
都是并城本地小饭店里最常见的炒菜。
一桌一盘儿摆桌上。
其中那盘儿酱香茄子，是老柴亲自端出去，摆顾客桌上的。
他放下菜的时候，因为紧张，手甚至都在颤抖着。
老柴摆好菜盘子，很想和平时一样，站在顾客旁边儿，搓着手，等顾客点评他的炒菜。
但今天不同，今天，他紧张了。
摆好菜之后，他一下不敢逗留，扭头转身，飞快地朝厨房走去。
身后，那对儿年轻情侣中的姑娘，夹起一条茄子，送进嘴里。
她随即皱起了眉头。
“这茄子怎么这么咸啊？”
老柴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颤。老脸上，所有皱纹都苦涩地挤在了一起。
还是，不行啊……
他叹了口气，低着头，掀开厨房的帘子，朝厨房走去。
就在此时。
其他几桌客人，也有人念叨起来。
“这菜确实炒的有点咸啊。”
“比面可差太远了。”
“是啊，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男食客大声笑道：“嗨！免费送的东西，想那么多干什么？面好吃就完事了！你还想让人免费赠品弄什么山珍海味？那别人家还不白送呢！”
这话一出，所有食客都纷纷笑起来。
“是啊，免费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是啊是啊。”
就连一开始那个年轻姑娘也笑了一下：“确实，免费的，没什么好挑剔的。”
她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送嘴里：“其实也没想象的那么咸。”
老柴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这事儿……成了！
自己这饭店，成了！
侯一鸣……侯一鸣的计策，成了！
他的两个朋友十分高兴地钻进厨房：“老柴，恭喜你啊！折腾这么老些年，你可算是搞起来了！”
老柴的厨房，窗户正对着外面的街道，就连路过的一个邻居，另外一个饭店的老板，也高生大气地恭喜他：“老柴！好家伙，你这摇身一变，从整条街上生意最差的，一下子变成生意最好的了啊！你个老小子脑子还真灵活，改个招牌就发财！”
老柴心里一阵乱，一边下意识地忙活着手里的活儿，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堂里——就这短短一会儿，另外几张桌上，也都坐满了客人。
爆满！
自打老柴开饭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儿，今天，发生了！
爆满！
侯一鸣和康旭之忙活着帮他接待顾客，他的两个朋友也帮着洗菜切菜。
这样一直忙活到了晚上十点多，饭店里人才开始渐渐减少。
哪怕是侯一鸣和康旭之这样的年轻人，这一趟忙活下来也累的够呛，更何况是老柴这样的，上了年纪的人呢？
但老柴的眼睛却极为明亮。
短短一晚上，他卖出去了上百碗面！还卖出去了六十多盘菜！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老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几盘菜，炒的比之前熟练很多了！
现在的他，有十足的信心，这样持续一段日子，他这几道菜，肯定能炒的非常好吃！
正兴奋呢，他忽然听到侯一鸣的声音响起。
“老爷子，既然您的饭店搞起来了，那我和旭之就告辞了……对了，您最好雇两个帮手，不然照着这种热闹劲儿，以您的年龄，可撑不住多久。”
老柴的两个朋友也点头：“是啊，我们不可能天天来给你当帮手的。”
老柴点了点头。
侯一鸣见状，和康旭之两人和他们再次告别，转身朝店外走去。
快走到自己车跟前的时候，侯一鸣忽然听到身后，老柴在喊他俩。
侯一鸣转身，看到老柴一边搓手里的围裙，一边冲他们招招手。
“你们跟我来。”
侯一鸣不明就里，但还是叫上康旭之，跟着老柴朝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在东岗街上走了一段路之后，拐进了一个有点破旧的小区。
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国营电子管厂家属院”。
牌子已经很久了，油漆斑驳脱落。
院子里，白炽灯泡忽明忽暗。
老柴走到某个单元门口：“你们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进了单元。
侯一鸣和康旭之对视一眼，都有点不明白老柴在做什么。
约莫五六分钟后，老柴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
他像交付什么重宝一样，把本子放进侯一鸣手里。
“这上面，是我们厂所有职工的住址，安了电话的，我也在上面都标注了电话。”
他语气严肃：“很抱歉，我不能加入你们，但你们可以联系上面的任何人，我相信，其中还是有很多职工，心里怀揣着一个……”
“大国电器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