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一阵死一样的沉寂。
足足七八秒后，张冬梅挤出尴尬的笑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办公室？”
“就在你开始自言自语骂巧珍的第一句话时，我们就都到了。”金玉英面无表情。
侯一鸣的母亲，神色温和而悲哀地看着张冬梅：“冬梅，你为什么要这样……”
张冬梅神色变幻了一会儿。
终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张冬梅整个人往办公室墙上一靠，双手抱胸，冷笑着看向门口的所有人。
“是，我是说了，怎么样？”
“我就是见不得别人比我好，怎么样？”
“王巧珍，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却没人喜欢我？这不公平！”
“我就是要让你上不去主任！你等着以后被我骑着脖子过吧！”
金玉英冲上去，扬起手要扇张冬梅巴掌，被侯一鸣的母亲拉住了。
她神色悲哀：“玉英，算了。”
“凭什么算了！”金玉英气的满脸生寒：“你混蛋！巧珍这辈子受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你还要抢走！你还是不是个人！”
“她受苦多？我受苦就少吗！”张冬梅害怕被打，缩了一下脖子，“凭什么你们都喜欢她！我哪里不如她了！”
“就凭你这斤斤计较的性格，谁会喜欢你！”金玉英朝她唾了一下，“晚上下班一起买个菜你都会顺根儿葱走，什么玩意！”
“是啊，好几次，我和你一起下班，路过饼子摊儿你会忘带钱，路过豆腐摊儿你会让老板帮你也切一块，但从来不出钱。”一个女大夫摇头道，“后来我每次都故意错开时间和你下班。”
“我也是。”
“我也是！”
“所以我们都不喜欢你！”
仿佛伤疤被揭开似得，张冬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忽然大声打断了人们的话，表情有几分癫狂地看着侯母：“不喜欢我？那又怎么样？你的主任位子还是被我抢去了，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了！”
她瞪圆眼睛看着科室里所有人：“你们不喜欢我是不是？可以！等我当了主任，我会一个接一个‘感谢’你们的！”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重重地挤出“感谢”两个字。
科室里许多人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人都是现实的，她们虽然可以明确表达出不喜欢张冬梅，但如果张冬梅确定会当主任，那就是两说了。
许多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正当她们在心里暗自盘算该如何面对张冬梅时，她又开口了。
张冬梅冷笑着，双手抱胸：“当然，我这个人是宽宏大量的，而且咱们毕竟是一个科室的……你们现在赶紧对我好一点，等我当了主任后，也会对你们好的。”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时候，人群后面，侯一鸣清冷中带着微讽的声音忽然响起：“冬梅姨，我有个事儿特别不明白……”
人们目光看向他。
侯一鸣面目清秀，表情平静，见人们都看着他，侯一鸣微讽地冷笑了一下：“冬梅姨，您哪儿来的自信？”
侯母脸色微变，她冲着侯一鸣摇摇头：“小鸣……”
侯一鸣冲母亲笑了笑，点点头，接着看向张冬梅，讽刺地冷笑着：“姨，您真的确定，您一定是主任？话说的太慢，万一到时候闪了舌头打了自己脸，可就尴尬了。”
“小孩子懂什么。”张冬梅哼了一下，面色得意，“我当然能确定，至于为什么……那就不是你可以知道的了。”
“哦，那我知道了。”侯一鸣面色平静地冲着人们点了点头，“我出去一趟，你们先忙。”
说完转身走了，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哎，小鸣你……”侯母叫了一声却没叫住侯一鸣，眼看到点儿要查房了，她也只得摇头作罢。
医生们该查房的查房，该处置病人的处置病人，忙活了大约四十多分钟后，陆续回到科室办公室。
正闲聊呢，侯一鸣推门进来了。
“小鸣？你刚才干嘛去了？”侯母问道。
“没什么，帮某些人解决了一下过于自以为是的困扰。”侯一鸣笑了笑，看着侯母，“妈，提前恭喜您了。”
侯母愣了一下：“恭，恭喜我什么呀？”
金玉英反应过来了，她惊喜地一把拉住侯一鸣的胳膊：“小鸣，你真解决了？那张冬梅她……”
这时候侯母也反应过来了，她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不可能……小鸣你怎么可能办得到？”
侯一鸣清秀中甚至带有一点害羞的笑容，此时显得高深莫测：“没什么，反正我就是解决了。”
科室里其他大夫们神色纷纷变幻，她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彼此都从对方神情中看出了不可置信。
张冬梅冷笑一下：“小鸣，你这也太幼稚了。你说这种话谁会信啊？这么大的事儿，你说你出去晃悠半个小时就解决了？你以为你是齐天大圣上天请神仙下凡？”
“你可以不信啊，我说过你必须信吗？你只许要接受就好了。”侯一鸣表情平淡，他抬头看了一眼手表，“估计最多再有十分钟，你就会接到通知了。”
“小鸣，你说什么呢。”侯母走过来，对侯一鸣蹙眉摇头，“妈理解你想帮妈的心情，可你这样说……”
“妈，我说的是真的，没有一个字假话。”侯一鸣表情认真，“您要相信我。”
“什，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侯母一愣。
张冬梅神色微变。
这时候，马志才忽然推开了科室办公室的门。
他神色阴沉，表情难看的可怕。
他阴着脸看了侯一鸣一眼，目光又冷冷地在侯母身上停留了两秒，接着他很不耐烦地把一份文件递给张冬梅。
“张冬梅同志，通知你，明天去省卫生厅报道，卫生调研组组长，恭喜你升职了。”
张冬梅顿时僵在了原地，她脸上惊骇而不解：“什么……卫生调研员？”
“是调研组长。”马志才不耐烦道，“愣着干什么？过来拿你的通知！”
卫生调研组长，如果职位说起来，比妇产科主任还要高一些。
但问题是，天天出场非常辛苦而且没什么油水，是个典型的碎催小倌儿，啥都轮不上的那种。
还会因为天天不在单位，失去很多机会。
张冬梅的胖脸一下子垮了下去，语气带着哭腔：“马院长，这是为什么啊！那妇产科主任的事怎么办？”
“你这同志怎么这么没觉悟！卫生调研员是升职，懂吗！至于妇产科主任，组织上自然有组织上的考虑，是你该操心的事儿吗？”马志才声色俱厉地骂了张冬梅几句，接着他转头看了侯母一眼。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声音留在了科室里。
“王巧珍同志，好好学习一下怎么管理一科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