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雪松的住处,在南京城算不上好地段,但是也不算差劲。属于中等地区,住在这里的人生活质量都还不算差,即便不能大富贵,生计总是没有问题。只不过这次的南京大乱,让这些人也受到了巨大冲击,很多人被捕,也有很多人失去了自己的财富,用这些钱财来买命。
和这些人相比,文雪松算是不错的。他一开始也倒了大霉,被调查科的人带走,所有人都认为他注定回不来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不但回来,而且还过的不错。不单是调查科的车亲自送他回来,还有人上门拜访,与文雪松交谈甚欢。随后这些邻居才知道,文雪松要重用了。
不管是什么政府,都离不开宣传工作。这是一个硬性的要求放在那,总要有人去完成。据说有人看上了文雪松这支笔,要让他到新政府做宣传工作,据说级别还不低。
不少人嘴上恭喜,背后则小声嘀咕,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已经足够离谱,从罪犯到命官,这简直就是前所未闻。不过这个时代前所未闻的事情太多了,也不差这一桩。
地位变了,待遇自然就要变。就连这房子,也不会再住下去。做了党国新贵,自然要有对应的房子、车子、票子,否则党国似乎就没有面子。
既然文雪松的身份已经从匪谍嫌疑,变成了宣传专员,自然也要搬离这片中产区,到党国干部住的地方,和那些栋梁之材朝夕相处才是。
只不过破家值万贯,何况文雪松的房子又远远不是破宅陋居,搬家更没那么容易。只能一边布置新家,一边从这里往外搬东西,忙得手忙脚乱。
他毕竟是个文职官员,得不到武人的注意。何况如今城里一片混乱,也没人顾得上他。他房间里发出的些许动静,也会被邻居认定是搬家导致,没人愿意过来多看一眼,免得回去自己生气。
再说就算发生什么异常,邻居们也不愿意多管闲事。这年月人心不古,读书人都可以不讲忠孝仁义,那么邻居为何还要守着古训敦亲睦邻?
是以纵然是文雪松此刻努力地试图发出动静求救,结果都是石沉大海。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栽在张晓珂这么个半大孩子手里,而且还是以这种诡异的方式。
在文雪松面前,趴了不下二十条狗。这些狗有大有小,但是此刻全都露着森森白牙,在一条小土狗的带领下对他做出攻击姿态。文雪松很清楚,自己如果稍有异动,这些狗就会扑上来把自己撕成碎片。
单独一条狗他可能还能周旋,这么多狗一起往上扑,他注定是必死无疑。留给他的路就剩一条:那就是投降。
作为已经投降过一次的人,文雪松已经不把投降当回事。就像劝降自己的许明达说得那样,自己只是姓文,并不是文天祥同宗,犯不上去学那位南宋宰相。只不过张晓珂这副阵仗让他有点迷糊,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投降了之后能否活命。
张晓珂站在那里面色严肃,如同一尊复仇魔神,两眼紧盯着文雪松说道:“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让阿布咬你。你如果不想受伤,就按我说的做。”
“我知道……张老弟,你可不要滥杀无辜,这事跟我没关系。辉英兄被擒,是宪兵队干的,我一个文人哪里掺合的了?你是不知道,辉英兄何等神勇?一人双枪,居然在城市里闹了半个小时。如果不是他的子弹打光,估计还是抓不住他……”
“那他现在还……活着?”
张晓珂努力说出那两个字,作为革命者,他必须直面死亡,不能搞忌讳那套。文雪松点头道:“活着,当然活着。他身上有重要情报,谁也不敢轻易杀他。人关在调查科,等待下一步审问。可是……恕我直言,你不可能把他救出来的。那里经过上次的事情,守卫很是严密,就凭你,根本没有胜算……”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找你。我没有,你有!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带我去调查科救出辉英叔叔,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的话,在你的那些特务朋友到来之前,我保证你会变成一堆碎肉。”
“不不……我真的帮不上忙……不是,我不是拒绝得意思,是我没办法。那里是调查科,不归我管。再说我还没上任,我怎么帮你的忙……”
张晓珂并没说话,就是那么冷冷的看着文雪松。阿布这时候张开嘴,发出了阵阵低吼声,在它后面那些狗也随着叫嚣起来。
阿布这个狗王不是白当的,现在它能够命令近百只流浪狗。虽然不能执行太复杂的命令,但是简单的扑咬撕扯,都是可以执行的。这么多狗一起发难的威慑力,其实比手枪更大。文雪松吓得魂不附体,只好不住点头:“我想办法……我一定想办法!”
他过了片刻,向张晓珂询问道:“我能不能打个电话。你也知道,我要是就在这,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张晓珂点点头,文雪松哆嗦着拿起话机,摇通了一个号码。过了好一阵,他才努力用正常语气对听筒另一端说道:“许兄么?我……雪松啊……您让我找的那副泼墨图,终于让我找到了。我担心夜长梦多,特意跟您说一声。
您是知道的,王司令那边,也属意这幅画很久了……我知道,我没有跟您谈条件的意思……也不是想要坐地起价。我是担心这幅画被那些士兵抢去,我也拦不住啊……好,好,我给您送去调查科……可是……好的,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
文雪松放下电话,看向张晓珂说道:“我可以进入调查科,但是徐辉英在监狱里,我也没办法。”
“那件事不用你管,我就是要去看辉英叔叔。你负责把我带去,让我进入监狱,我就保证你没事,否则的话,这些小家伙现在就要开动了!”
“别!我带你去还不行么?监狱那边我来想办法,肯定把你带进去。”
“那就好,开你的车!”
文雪松当然不可能带着几十条狗进入调查科,但是张晓珂以仆人的身份,带着一轴画进去,特务们是不敢阻拦,甚至也不敢搜身的。
毕竟傻子都知道,许科长利用这个机会敛财,敲诈勒索很发了一笔。这时候如果谁乱搜东西,搜到了自己不该看到的,回头就会从党国探员变成匪谍分子,接着就得吃枪子。
由于特务们不敢搜查,于是阿布就也能跟着进去。
许明达并不在调查科,他这几天都没法在调查科工作,而是要去为迎接自己的主子奔走。毕竟在反动派内部,干得好不如表现好,他要是光会闷头干活,也到不了现在的位置。
是以他也是吩咐了手下,让文雪松进来,其他的不用管。毕竟文雪松就是个无胆文人,放他进来也闹不出什么花样。
有了许明达的话,下面人自然不敢多管闲事,让文雪松进了许明达的办公室之后就不再多问径自离去。文雪松这时候才长出一口气,看向张晓珂问道:“……这回……我可以走了吧?”
“不!你还得跟我去一趟监狱呢!”说话间张晓珂举起了手枪,朝文雪松晃了晃。这枪是文雪松的,但是他被狗群镇住,有枪也不敢用,手枪也就成了战利品。
张晓珂不会用枪,更不敢真的打人。但是这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文雪松不知道,拿来吓唬这个软骨头足够用了。
张晓珂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见到辉英叔叔,然后把他救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自己必须尽快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