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公共电话附近一个人都没有。
张晓珂原本最担心的就是特务晚上会在公共电话这边守着,过来之前特意四处找了一下,确定没人后才过来。看来正如辉英叔叔说得,反动派虽然凶狠狡猾,但是他们有一个很致命的短板,就是不注重细节,也没人愿意去做这种基础工作。毕竟守一夜电话亭可能一无所获,远不如开着汽车到处抓人出风头。大家都选了出风头,结果就是工作没人做,这也是情理中事。
他拿起话机,迅速拨出一个号码,当对方接起听筒,以沉闷的声音询问时,张晓珂倒是吃了一惊:居然是个女人
之前看谍战剧里面,女性特工几乎是必不可少的角色。不过自从来到民国,经历了太多幻灭之后,张晓珂也认为女特工未必存在,说不定就和其他东西一样都是虚构出来的。直到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还是有一些东西是真的,随即也明白,这其实没什么可自豪的。
把妇女、儿童、老人都逼迫到这个自己的对立面,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为共产党工作,这本来就说明这个社会本身出现了巨大问题。也正是因为这个社会出了问题,才需要党的工作,来拨乱反正。否则这个社会持续地向下走,最终的结果可能是整个国家都崩溃。
本来北伐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让一切恢复正常。可惜国民党的私欲,把一切都毁了。最终的结果就是白白浪费了宝贵时间,没来得及整顿组织梳理结构,在抗日爆发的时候什么都没准备好,才让国家民族遭遇了那么一场劫难。
张晓珂心里转着念头,这边也没有耽误,按照徐辉英教自己的话,向对方说出了暗语。这个接电话的人显然也在等组织的消息,听到暗语之后,张晓珂能感觉出她声音一丝变化,不过这个女人掩饰的很好,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她以暗语回应,并没有询问张晓珂的身份或是具体信息。这也是组织工作的一部分,地下工作强调身份保密,哪怕是同志彼此之间也不要打听。只把对方当成命令传递者就行了,别的什么都别管。
等到双方通话完毕,张晓珂即将放下听筒的时候,才听到电话另一端,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保重。”
张晓珂心头一暖,知道这句话不是针对自己这个个人,而是针对所有的战友、同志所说。在这种惊天变故面前,个人是孱弱无力的,除了说一声保重,也不能做更多。但是这两个字背后所蕴藏的感情,也是价值连城的财富。
他一边想着,一边拨通了第二个电话,和对方对上了暗语。等到他把这个电话打完,还没等拨出第三通的时候,忽然一声异响传来。
其实这个声音倒不是很大,但是这里实在是太静了,以至于张晓珂打电话的时候都得把声音压到最低。好在这个时候电话干扰的声音不大,否则想要用这种音量和对方沟通也没那么容易。
而在这么静的环境下,一点点声音都会显得格外刺耳,因此张晓珂听得非常清楚。他连忙把听筒一丢,随后哈腰从电话亭里钻出来,把身形往旁边角落里一蹲静观其变。
如果是在现代社会,张晓珂这样藏一点用处都没有。随处可见的路灯,加上手机的照明,第一时间就能把他找出来。但是眼下可是在民国,这看上去愚蠢的笨办法,倒是可以发挥作用。
毕竟这里是贫民区,没人给安装路灯,四下黑漆漆的一片,张晓珂也是仗着路熟才过来。换一般人从这走,单是这个环境就能吓个半死,别的就更不用说。而且这年月照明手段匮乏,想要找到黑影里藏的人,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就在张晓珂刚刚蹲好的时候,两束手电光如同画魂一般,东倒西歪从远及近朝着张晓珂所在方向晃过来。张晓珂下意识屏住呼吸,虽然这个举动对于他的处境没什么帮助,但他还是出于本能反应让自己憋气。
好在手电筒并没有照到他,主要是拿电筒的人很是敷衍,手电筒耍得像是舞台上的“行头”,纯粹是当玩具在那玩耍。灯柱从张晓珂头顶掠过,如果再往下挪几厘米,就能看到张晓珂的脸。可是来人根本没有这个打算,就那么一晃就过去,随后漫不经心往电话亭走,边走还边嘟囔。
“上面的人就是麻烦,搞出这么多花头折腾老子。要按我说的直接抓人,还用像现在这么费事?管他是谁,抓进去只管打,我就不信还有问不出的口供?现在倒好,害老子在这摊了一天的煎饼,最后全都扔了。现在也不说让人休息,还得来查电话亭,这不是折腾人么?”
“没办法,谁让咱们的头儿就是这么个性子?放着容易的办法不想,非得绕来绕去,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这帮大人物就顾着自己痛快,啥时候管过咱们死活?电话亭,一个破电话亭子有什么好看的。”
张晓珂听出来了,第二个说话的人,正是王鹏飞的司机小林!
看来特务们又增加了人手,把王鹏飞这个司机也安排了过来。这下可麻烦了,从二对二变成了三对三。可是阿布再聪明,也就是一条小狗,又怎么斗得过训练有素的特务?
就在这时,就听小林的声音传来:“欸?这话机真的有问题?你看这听筒,是被谁给扔在一边的?”
接着是另一个特务的声音:“老兄,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这里住着一帮穷鬼,尤其是这里的孩子,更是没什么正经事情做,玩电话搞破坏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又不是只有共产党的人才会用电话。依我看,就是谁家的孩子淘气,把电话弄成这样自己就逃了。”
“你这么说倒也不是没道理,不过这事是不是得小心点啊?”
“小心也别过头,连影都没有的事情,自己吓唬自己有什么用?再说咱们得为自己多想想,把这事算到共产党头上,对咱有啥好处?还不是被那帮当官的骂一顿,再就是让咱们查清楚。一查再一查,就什么都耽误了。要我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一件:抓共党。别的都是假的,一个共党一百个袁大头,这才是真金白银。你查个破电话,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赏钱?”
小林被这个同伴说服了,“还是你算盘打得精,不过光是算盘精也没有用,还不是被弄来这地方干等。”
“没办法,这就是命。谁让摊上这么个破差事。你老哥咋也过来了?”
“还说呢?还不是那个该死的王鹏飞,非得担心人手不够,把我也调来做机动。真是搞不懂,就一个报社主编,至于这么兴师动众么?好几个人对付他一个,他莫非是孙悟空变的,有三头六臂?犯得上么?”
“当官的都这个德行,也就不要骂了。不过我现在担心消息不准,万一咱们盯了几天,结果搞错了怎么办?就算是把他算成共产党也没用,说破天就是一百个大洋。跟什么共党大干部,可是差着一天一地,到时候咱们哭都找不到地方。”
小林说道:“这倒是不会,王鹏飞这个混蛋人不怎么样,消息倒是蛮准的。这个姓徐的绝对是共党大人物,这消息是从报社来的,绝对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