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之间就陷入了沉默。
宋言面无表情，眼中却仿佛有千万种情绪在翻涌。
坐在他的旁边，宋志豪能清楚感觉到，在宋言的身上，仿佛有一座火山，正在苦苦压抑。
在寂静的深夜，黑暗吞噬了一切，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陷入到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可是，宋志豪却看到了，宋言的眼中，仿佛流淌着熔岩。
那样的压抑，那样的沉寂，让宋志豪忽然间有些喘不上气来。
是咆哮世间的怪物，还是压抑着内心的野性，做一个无人问津的平庸人？
二十年前，宋志豪选择前者，二十年后，他却成为了后者。
可是，在他面前，似乎正在诞生着一个足以让世人惊叫的怪物。
“你真的，很像老板。”
宋志豪盯着宋言看了许久，忽然说道。
他的脸上满是缅怀和感慨，他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又什么都说了。
一段悠久且尘封多年的故事，流淌在他的脸上。
“这句话我已经听了很多遍了。”
宋言面无表情，他看着远方，语气有有些说不出的讥讽，“可是，我却一次都没有见过我的生父。”
每个人都说我们像，可是，我们却没有见过面。
这样的故事，听起来会不会有些讽刺？
宋志豪的心抽搐了一下，他抿了抿嘴，“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此刻，他自己都分不清，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是在劝慰宋言，还是在劝解自己。
但无论如何，这句话似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宋言的眼神缓和了许多，他看向宋志豪，“接下来你会去哪里？”
宋志豪思考片刻，“应该会出国吧。”
“出国？”
“没错。”宋志豪无所谓的笑了笑，“国内的一切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找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陪伴我的妻子度过余生。”
借着月光，宋言看到了此刻宋志豪的表情。
他的脸上满是平和，岁月在他的脸上镌刻下了道道痕迹，满脸的皱纹，在诉说着生活对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到底有多么的严苛。
在原身的记忆中，宋志豪永远都会带着无所谓的笑容，眼中永远都会熠熠生辉，像极了一个勇士，时刻面对着生活的艰辛。
在原身童年的时候，宋志豪还会经常带他出去玩，给他买各种好玩的东西，给了他一段十分美好的童年。
以宋言现在的视角看去，当时的宋志豪，已经和宋家处于即将闹翻的境地，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咬牙坚持下来，没有让原身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苦。
似乎不管从任何角度去分析，自己都没有理由去怪宋志豪。
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也许，在接收那个任务起，宋志豪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你后悔吗？”
宋言忽然开口，语气淡漠。
宋志豪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你今天已经重复很多次了？”
“是吗？”
宋言的声音很淡，淡到仿佛能随着晚间的一缕清风，消散在这天地间。
“或许，像我这样没有信仰的人，很难理解你门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无怨无悔的付出吧。”
宋言这样说道。
听到宋言这样解释，宋言缓缓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他伸出手，在宋言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宋言看向宋志豪。
“你成长了，长大了，开始思考的问题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宋志豪的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怀念，他抬头看向天空，“还记得小时候你曾经问过我，月亮上到底有什么吗？”
宋言仔细回忆了一下，从原身的记忆中，得到了答案。
“你当时说，月亮上有世间上所有人对美好的向往。”
宋志豪淡笑一声，说道：“现在我要告诉你，月亮商不仅有人们的向往，还有苦难。”
宋言默然。
宋志豪缓缓起身，站在了宋言面前。
他的身体挡住了月光，投下了一片阴影，将宋言笼罩进去。
“古往今来，所有的人都向往团圆，可往往在月圆之时最难团圆，所以才会对着月亮寄托自己的愁思。”
宋志豪看向宋言，轻笑一声，说道：“去追逐你想要的一切，不必去纠结是否会后悔，你要面对的还有很多，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能记住你今天的初心，看着那颗月亮，虽然遥不可及，但是它就是你的目标。”
宋言眸光一闪，“你希望我去争？”
宋志豪沉声道：“不争就会死！你代表的从来都不是你自己，而是一个势力，而是你身后的人！”
宋言的眉头皱起，“到底有多少人支持我？”
“很多，非常多，多到你难以想象。”
宋志豪一连用了三个肯定词，来表达他态度的坚定。
宋言眸光深邃，“到底是什么驱使他们这样无怨无悔的去相信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与他们未曾谋面。”
宋志豪此刻的表情十分严肃，这一刻，他再也不是那个菜市场商贩们眼中老实巴交的老宋，也不是京城人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宋家二少，而是天门中的宋九霄！
“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有选择的权力，而弱者，往往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宋志豪伸出手掌，在宋言面前缓缓攥紧，他一字一句道：“宋言，你必须去选择，你要去争取，去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这些都是你的责任，太多人都需要看到你的态度，看到你的选择，他们在等着你，国内是，国外也是，许多战乱的地方，许多条人命，所有人的命运，都和你息息相关。”
他的这番话，虽然声音不大，却仿佛魔咒一样，一个字一个字钻进了宋言的耳朵里，烙印在他的心上。
“我的身上，到底肩负了什么东西。”
宋言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实在不明白，自己的重生，到底选中了怎样的人生。
宋志豪淡笑道：“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不想选择，只是，你现在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说服你自己的理由。”
宋言默然。
宋志豪指了指房间，“哪里，就是你为之奋斗的目标。”
宋言随着宋志豪的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叶婉柔所在的卧室。
“你的家人，想要守护他们，你就必须变强。”
宋志豪语气严肃道：“你的哥哥，绝对不是一个重视亲情的人，很多时候，你的选择都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迫，如果你不努力，你今天的一切都会被他无情摧垮，到那时候，你就算想要再选择，也晚了。”
听完宋志豪的这番话，宋言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茫然逐渐变得冰冷下来。
他的心中，所有的迷茫和不解全部消散，剩下的，只有坚定。
不管什么时候，家人都是他的绝对逆鳞，是他拼尽一切都要守护的东西！
宋志豪最后说道：“继续往前走吧，你还会遇到很多人，我能告诉你的不多，我和天门已经脱轨了，而他们，才是天门新人，在他们嘴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说完，宋志豪转身走进了屋里。
月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有些佝偻，一代天骄，在岁月的洗刷下，在责任的重担下，最终还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许久，宋言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重新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由于长期的劳作，上面布满了老茧。
可是，这上面，似乎还有一些看不到的东西。
是责任，还是什么？
他就要用这双手，去拨弄风云，挑起战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