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下棋的人,只要简单过上几招,就能大概评判对方的实力。

弘治皇帝自是清楚,眼看着长大的儿子,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大半夜的,又是宫女跳舞,又是一大堆太监,却是浑然不顾,只想着下棋。

这些,都不过是一场戏。

“哈哈哈,当儿子的,自然是不敢随便跟老子犟嘴,但却可以胡搅蛮缠啊。”

弘治皇帝突然自语一般,开怀大笑。

这一刻,他大概释然了。

显而易见,太子摆出这阵仗,是在告知他这个当爹的做法,不方便亲口说,便换做这种方式。

“照儿下棋很厉害吗?”张皇后问。

“朕下不过他,也下不过那臭小子。”

弘治皇帝淡笑道:“而今朝堂出现这等局面,就像下棋似的,有些步骤,无可避免啊,朕倒是被当下所困,在局中,而今跳脱出来,反倒看的通透。”

张皇后便闭口不言。

这里面的事情,她自是不大清楚的。

可皇帝陛下这边,只是看起来精气神便多了几分,她便很满意。

这一日早朝取消了,可弘治皇帝却是早早来到内阁,教人备好了早餐,随同三位阁老一起吃。

“海关这边,便稍微松散一些吧。”

他随意开口:“许多物品既然留不住,不如放的宽松一些。”

嗯?

闻言,三位阁老皆是猛然一惊。

他们经历过太多的事情,自是一瞬间看透了这其中的含义,皆是震惊不已。

什么意思?

这是……放松了海关那边的管制?允许一些银子自大明流出去?

不是吧?

这可是直接干系到大明的命脉所在啊,岂能是说放松就放松的?

“陛下,若朝廷这边放松了,恐有许多银子不受控制。”刘健本能似的提醒。

“若只是控制着,便能控制得住了吗?”

弘治皇帝轻笑:“昨晚,朕与太子下棋,那臭小子啊,竟是一直在控制着怎么输给朕,且输的有点颜面。”

三位阁老错愕,脑瓜子嗡嗡的,许久想不过来。

下棋?

下棋跟海关这边有什么干系啊?

“陛下……”

“不必多说。”

弘治皇帝很是淡然:“海关这边暂时就先放松些吧,无论怎样,先看看结果,另外,晚点将那臭小子叫来,朕有话要说。”

后半句话,自是对太监萧敬说了。

三位阁老见状,皆是无奈又无语,却也不好违抗圣旨,默不作声,也算是应允下来。

放开海关的管制,任由银子自大明流向其他诸多小国?

哎!

只是想想这后果便太可怕了!

不多久,宁府。

“哈?陛下召见我?什么事?”

“不知!”

太监萧敬面色不动:“不过这两日陛下一直忧愁满面,恐是不好的事情,都尉您小心着些。”

宁远又是一个激灵,暗想陛下心情不好跟我有个屁关系啊?那许多矛盾与问题也不是他宁远能解决的,这个时候召见,且还心情不好,是要开杀戒了吗?

您这……就算要开杀戒,也要先从一些不怎地的朝廷命官开始啊。

如是想着,他一路来到养心殿,一眼便看到类似于侧躺着的弘治皇帝,心下猛然一跳。

要知道,这位陛下历来严肃,尤其是面对正事的时候,更是一丝不苟。

此一刻……竟是半躺着?仿佛睡觉一般?

“来了?赐座吧。”

弘治皇帝懒懒的挥手,旋即起身:“吾的麒麟儿,你以为,山西布政使刘忠要如何处置啊?”

宁远微微错愕,还是开口道:“杀,不杀不足以儆效尤!”

“杀便能解决问题吗?”

弘治皇帝只是随意而笑:“你啊你,戾气太重,坐着吧,哎,朕啊,自小开始便想着当个明君,想在回头看看,还是当个昏君更合适。”

宁远:“……”

他喉咙涌动,更是一脸的懵逼。

这话……几个意思?

怎感觉陛下这边好似……突然警醒了似的呢?

好好的千古明君不当,要当昏君?

“也是昨晚太子那边激将了朕,大抵使得朕会意了几分。”

“且说刘忠这个事,按照规矩,要交由三司一起查的,毕竟是二品大员,被你宁远私下给扣了,不对劲的。”

“可现在呢?朕算是不想管这个事了,爱怎怎地吧。”

“还有海关那边,朕也不想管了。”

弘治皇帝如同说着微不足道的事情似的:“是不是很惊讶?哈哈,哈哈哈,来,喝茶。”

宁远越发的懵逼了。

实在是因为这简单两句话,透露的东西太骇人。

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突然不管了?

陛下这是……咋啦?

“来说说你小子吧。”

弘治皇帝又开口:“怎么回事?这么久过去了,别人都在争抢着将财产转移至其他诸多小国,你,一点都不动?”

宁远:“……”

他怔了怔,一时间难以理解。

不过想了想后,大概也明白了这位陛下的意思。

这是在……试探?

试探他有没有将财产转移至外面的想法?

“禀陛下,臣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断不可能做出对不起大明的事……”

“停!”

弘治皇帝直接打断:“就说最关键的一点吧,你小子将财产转移出去,可有什么安稳的好方略?就不怕被人抢吗?”

宁远悄然缩了下脖子:“陛下啊,臣……”

“朕在问你如何稳固财产的法子,不要扯其他。”

“这……好吧。”

宁远也算老实了,大抵抱着几分试探的心态道:“臣从未有过转移财产的想法,不过要转移出去的话,其中保证财产安全还是最重要的,那就要……抱团取暖。”

“如何抱团啊?”

“将所有人都联合在一起。”

“只是如此?”

弘治皇帝挑眉:“那么多人,各怀鬼胎,岂是那般容易联合的?”

宁远又犹豫了下,没敢多言。

这事……不能乱说的,会要命的。

譬如许多事情可以做,但绝对不可以乱说。

也是此间,有小太监捧着一摞奏疏走入。

“内阁送来的?放下吧。”

他懒懒的摆手,待得小太监退却,却是很快坐起,认真审视每一份奏疏,虽没有批红,却是将诸多事宜了然于心。

“出事了。”

“那山西的商人王希霸先前就转移了一批财产至吕宋,好不容易安置下来,便被人强行霸占了。”

“看看吧,这便是自取恶果。”

他顿了顿:“你小子怎么看?”

宁远脑瓜子懵懵的,错愕又诧异。

那王希霸王老爷子又出事了?

许多钱财,被人强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