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尾,肝髓流野。
只是这一日,便有不知道多少股民因为股价的骤然下跌而丧命。
这些人中,有部分是借了利息很高的债,有的则是举家钱财皆进入股市,结果,亏的一塌糊涂。
后者倒还好,前者则相当的惨烈。
股市下跌、手中的股票不断贬值不说,同时还要缴纳十分可怕的高利息。
二者加起来,足活活将人给逼迫而死。
宁远下了楼,走在即便是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用清水清洗的街道,仍旧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看起来很平静,虽也不大忍心,却也只得如此。
莫名暴涨的股市如同那无根之萍,飞的越高,摔下来的时候越惨烈,且牵连的人也越多。
无论是基于朝廷稳定、还是百姓们的日常生活,这恶意做涨的势头,必须要狠狠的按压下去。
“我们……都完蛋了吗?”
“宁远,宁大人!”
“您说,是不是您?将大家伙坑害的这么惨?”
两侧,有人失声开口,悲恸不已。
宁远随意望去,缓缓摇头:“我已经说过了,股市的总体量是不会超过三万万两的!”
一眼之下,四周皆寂静。
许多人面面相觑,最终化为一阵寂然。
是了,这位宁大人很明确的说过了,甚至还是当着不知道多少股民的面,亲自说的。
那个时候,暴涨的势头在前,绝大部分人都没将这话当做一回事,认为宁远是跟朝廷穿一条裤子的,所言所语,自然向着朝廷。
而朝廷方面,自然也是不想看到股市突然暴涨的。
那么,如此看来……人家宁大人早早就警戒过了,闹到而今的局面……很大方面是……咎由自取啊!
“哎……早知如此,当时就不应该昏头继续炒下去。”
“谁说不是呢?这股市,不是我等普通人能随意玩得起的!”
“现在回头来看,才发现,小富即安啊,可……那亏损的股票,亏损的钱……又怎么办呢?”
许多人叹息不已,无奈而叹息。
宁远只是静静的看着,事不关己一般,返回宁府。
而这个时候,朝堂之间。
原本,在这一日的股市大盘再度涨停之后,朝堂间的诸多大员皆暗自慌乱起来。
实在是因为这势头太过可怕,稍有不慎,便会使得整个大明万劫不复。
也正因如此,在奉天大殿之上,刘健等三位阁老才会主动提议,教朝廷早早准备插手、强行干涉股市暴涨事宜。
但……皇帝陛下那边似乎对此不是很认同,于是这事也就暂时搁置下来。
内阁之中,眼看着各个股票的皆涨停,大盘总量也来到了三万两千多万两,阁老刘健不住的摇头。
这势头,太可怕了。
最主要的是,今日这涨停的势头,还是在宁远强行干预之下的,干预两三次,股市便震荡了两三次,结果,到头来……似乎没有半点用。
尤其是为了提振无数股民的信心,那挂单购买的量都已然来到了三千多万两。
如此恐怖的势头之下,这股票要是能跌下来才是见鬼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健不住的摇头,实在是束手无策。
股市彻底疯狂起来了,而奔着自由交易的原则,朝廷不得随意干预。
那也就只得放任自流,眼睁睁看着股票市场变得越发的疯狂,乃至……畸形。
到那个时候,可想而知,当这个巨大的泡沫破碎,将会炸的无数人粉身碎骨。
“哎……这大明,许多年来,不知道进步了多少,百姓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了,可怎地就出现了股市这害人的东西了呢?”
李东阳也是跟着叹息。
显而易见,这一次股市的暴涨的危机,让朝廷这边意识到了极大的问题。
那就是面对这等巨大的市场,朝廷要如何管控才更加合理,既要鼓励股市的发展,又要有均衡的方略。
“我等也该仔细想想了,当这次的大危机真正来临后,朝廷,又能做点什么吧。”
谢迁面色很是难看,愁眉苦脸,又毫无办法。
然,就在内阁这边正处于萧索的气氛下,有消息骤然传来,直接是震的正内阁越发的寂静了。
“股市……开始下跌了,片刻之内便足足跌了四五个点,而今……仍旧在疯狂下跌着。”
“股市开始恐慌,所有的股民都纷纷抛售股票,下跌趋势更猛了。”
“跌停,大盘指数自涨停,一路下跌二十个点,彻底跌停了!”
随着一则则的消息传来,三位阁老先是这眼中泛起喜色,跟着又逐渐凝重,到最后,已是彻底震惊与懵逼。
这……怎么回事?
好端端,突然就这般暴跌下来?
一跌,便是足足二十个点?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先前,朝堂这边不知道多少人都推测过,此一番暴涨,如果朝廷不强行插手干预的话,定会疯狂上涨,根本拦不住的那种。
结果,就在这大盘刚刚突破数重阻力,正准备加速疯涨的时候,突然暴跌下来。
“怎么回事?”刘健忙问。
“这……”
来报信的小太监摇头:“不大清楚,不过据说是市场上突然出现了许多卖单,不过是几个呼吸之内,便足足卖了一千五百多万两,直接是将无数股民给吓坏了……”
刘健等三人相视一眼,茫然的同时又满脑子的问号。
什么玩意?
转瞬交易了一千五百多万两?
这……哪里来了这么多的股票?且又是谁在几乎傻子都知道要暴涨的情况下,突然将这么一大笔的股票售卖出去?留着以后涨的更高,再售卖,多赚一些,不好吗?
“难道是……宁远?”
李东阳一脸莫名,相当的怪异。
就大抵的情况而言,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譬如宁远手中的股票数量,除却禁制售卖的七百万股百善布业的股票,其他的股票大概也就价值三四百万两。
这,还是多说的。
显而易见的是,这价值三四百万两的股票,于整个股票市场而言,根本就不足看。
莫说其他,仅仅是根据诸多消息中,那李骆宾的投入到股市的银子,便足足超过了一千五百万两啊。
如此前后比较下来……市值突然这般暴跌,且有着部分实力的人……怕也只有那李骆宾了。
“难道是说……那李骆宾表面上喊着涨涨涨,实际却是突然抛售所有股票,不玩了?”
三位阁老皆眉头倒立。
对于那李骆宾本人,朝廷倒是不大在意。
因为根底而言,李骆宾不过是一些个势力推举出来的人,代表这要将大盘、股市等推向一个极高的高度,继而售卖获利的。
而眼前,李骆宾等人突然出局,整个股市应声大跌,一日内振幅便达到了二十个点,也就意味着,上涨的趋势,彻底结束了啊!
跟着,三人又互相看了看,不知觉间,意见似乎一致了。
股市这般下跌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可暴涨的势头止住了,总比日后涨的更高再跌下来要好的许多啊!
不好,但至少……可教人松一口气了。
很快,三人来到养心殿,神态明显放松了许多。
“看来,三位师傅是得到了消息,挺好的,至少未来的潜在的更大的危险,解除了。”弘治皇帝这般说道。
“是啊!”
刘健跟着点头:“陛下,臣以为,这或许是朝堂虽不好直接插手股市的事情,但震慑力还是足够的,若不然那李骆宾所代表的暴涨的势力也不会就此收手。”
嗯?
弘治皇略微诧异。
这话,几个意思?
是那李骆宾等人突然收手了?见好就收的?故此股票暴涨势头才会止住?
这……难道不应该是宁远那小子动用了某些非凡的手段吗?
他有些怪异,不禁轻笑出来。
看来,这三位师傅,也是还没意识到那股市的恐怖啊!
不过他也没多说,随口道:“今日股票市场暴跌,许多人心灰意冷,也死了许多人,朕已经派出了锦衣卫,负责督查、处理,另外……内阁这边拟一个告示吧,教百姓们不要轻易性命。”
很快,朝堂这边行动起来。
转来翌日,虽还未开盘,股票市场上已是萧条一片,众多股民忧心忡忡,却还抱着几分缥缈的希望。
而早朝间,诸多大员在经过议论商议之后,大抵在巳时左右又开始静待起来。
半点不意外的是,股市刚刚开盘,如同那倒下的将士,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直接跌停。
总的体量,也是直接从两万六千三百六十四万两,下跌了两千六百三十六两,来到了两万三千七百二十八万两。
只是两日左右,足足超过三万两的故事大盘,竟几乎下跌了近万万两。
大恐怖!
诸多朝堂大员在惊心的同时也悄然松了口气。
不受控制的暴涨的势头,终于稳定下来了啊!
“算那李骆宾等人还有点敬畏之心,若不然日后再暴涨,朝廷说不得要强行干预,届时……可就不是当下这等拿钱走人的下场了。”
出来大殿,有人压低声音。
然,就在此间,有小太监匆匆跑向奉天殿。
“报!”
“陛下,宫门外突然出现了大量股民。”
“这些人中以李骆宾为首,皆伏跪在地,请朝廷给个说法。”
嗯?
还未彻底离开的弘治皇帝侧目。
这是联合诸多股民,直接跑到紫禁城来闹事的?
而与弘治皇帝反应不同的是,诸多大员在听到这话之后,皆是齐齐一愣。
这……怎么回事?
根据方才的诸多推测,股市大跌难道不是那李骆宾等人收手,大肆售卖股票,导致市场恐慌,继而暴跌的吗?
你李骆宾既然是赚了银子,而且数量不菲,竟还不知足?还敢装腔作势的带着股民跑来闹事?
“走,去看看。”
弘治皇帝带头走在前面,诸多大员缀在后面,一起来到了午门外。
大门打开,一眼看去足有数不清的百姓整齐的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一身锦衣却已是脏兮兮的李骆宾跪在最前面,手中举着一个牌子。
“草民等,告御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