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静谧，天空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云。
北江府城内。
一道道身影原本隐藏在暗中，可随着米鲁的一声呐喊，整个城池的百姓几乎倾城而动，脚步声嘈杂错乱，踏踏若马蹄奔腾。
在这震动之下，转眼之后，街道之上便站满了人。
这些人，皆是普通的百姓。
他们手中有的持着刀叉、有的持着棍棒，这些兵器，相较于敌军的火炮、火铳，显得十分的可笑。
但他们的每一个人都浑然不惧，抛却生死，刚硬且坚毅！
“鱼死网破！”
又一会，随着有人带头，街道之上响起了震彻整个城池的嘶吼声。
“好！”
眼看着众人，米鲁的长剑都在嗡嗡个颤抖。
火光映衬下，她蹡蹡踏步，巡视众人，高声开口：“开城门！”
“开城门！”万千百姓声嘶力竭。
跟着便见不远处已是破损小半的城门被打开。
米鲁继续向前大步，走到众人的跟前：“众将士，随我，冲！”
“冲！”
下一刻，这数不清的百姓一个个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而疯狂的向前冲击。
齐齐的脚步之下，仿佛震的整个城池都在颤抖。
米鲁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出了城池，手持长剑，直接冲着附近的一艘小船冲了过去。
她的速度极快，后面的百姓也是不慢，不过是几个呼吸间，便有数百人冲出了城池。
而后……
“轰轰轰！”
接连的火炮声响起，一道道亮光划过，皆是在城门附近炸裂开来。
这一瞬间，有数百人被掀翻在地，生死不知。
却也有人顺着城门前的小道，冲上了跟前的船只，也有人跳入水中，寻找目标，快速游泳而去。
“杀！”
一艘小船逐渐向下沉落。
手持长剑的米鲁杀气腾腾，声音刚刚落下便冲向了另外一艘船只。
“轰轰轰！”
“砰砰砰！”
在阵阵火炮、火铳声下，有无数道惨叫声响起。
闪烁的火光和云朵的遮掩下，这个夜的月色，蒙上了一层骇人的红。
不远处，看着那倒下的许多北江府“将士”倒在地上，佛朗察主将阿黛尔的身上泛起一个冷颤。
这些人……是真的不怕死，是真的勇啊！
明知道自己手里的刀枪棍棒，打不过火铳、火炮，竟还敢如此冲锋！
而就在这股冲锋之下，河面之上，一个个小船上逐渐少了人，同时也有一些人迎着火铳与火炮，冲杀过来。
“我真是低估了你们！”
阿黛尔一声叹息。
莫说其他，单纯是这冲杀的阵势，足令人钦佩。
这样的敌人，是值得尊敬的！
于是他收起玩味的神色，压低声音道：“我们的后续大军，还有多久能抵达北江府！”
旁边有副将回应：“后续的一万大军，大概还要半个时辰！”
“好！”
阿黛尔点头。
这一仗，打了快一天的，便是再等上一个时辰也无所谓。
反正只要援军到来，便可将北江府所有的敌人诛杀殆尽，顺利夺取过来。
跟着他看向了前面的乱战场地。
在河道中，厮杀正在进行，佛朗察这边大概损失了两千多人。
在陆地上，也有着一个个北江府将士“倒下”，自然，佛朗察这边也有损失，大概在……千余左右。
或可更准确点来说，这……不像是打仗，更像是单方面的碾压。
“愚蠢的人类啊……”
阿黛尔不禁冷笑：“打吧，疯狂吧，拼命吧，再过半个时辰，便是你们所有人的死期！”
言语间，他注意到一道身影。
那女子的身躯如普通男子差不多，却是相当的勇猛，手持长剑，不断的收割着！
“是你吗？尊敬的北江府知府米鲁大人！”
他眸光一凛：“传令火炮手，瞄准那个女人，给我打！”
很快，一门门火炮调转，瞄准了目标的女子，直接开炮。
而后……
轰轰轰！
一颗颗炮弹落下。
正在厮杀的米鲁猝不及防，猛然一震，旋即想也不想，直接跳入水中。
轰轰！
又是接连两颗炮弹，却是落入水中，最终哑火。
又不知多久，一人自水中爬了出来，却是满身大红色，连面目也红了。
“一群狗贼，给老娘等着！”
米鲁咬着牙，额头之上却是浮现出一层冷汗。
“大人受伤了，快快！”
附近的将士发现米鲁受伤，吼一嗓子后，立刻便有数十人围拢过去，各自分工，最终由十余人将米鲁抬起来，快速向后跑。
乱战在继续。
一行人快速折返回城内，忙是将米鲁放在地上。
“大人，您怎样？”
“大人，您醒醒，我们都在奋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是啊，大人，您是大家伙的支柱，一旦……”
“闭嘴！大人长命百岁，一定没事的！”
阵阵炮火声中，附近的几个人竭力嘶吼着。
躺在地上的米鲁却是脸色煞白，气息紊乱。
她强提起一口气，尽力撑着，艰难开口：“我没事，告知兄弟们，能战便战，打不过，便撤退，性命要紧！”
“不可能！”
有人开口：“大人，您放心，兄弟们与这群狗贼不死不休！”
米鲁摇头：“我大明人当然不畏生死，但……大局已定，既然打不过，还是撤了吧！”
此一刻，她虽是体力不支，却很清楚的知道，单凭北江府这边的火炮以及有数的火铳，是打不过那发疯了似的进攻的佛朗察的。
既然已经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实在打不过……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应该是的！
她艰难的笑了笑：“送我回去衙门吧，也叫众多兄弟撤退，各自为命，逃吧！”
不多久，她被送回知府衙门，大门打开间，她坐在大堂上，身上的力气在逐渐的消散，她只得竭力坐直。
“去吧！”
最终，她挥了挥手。
很快，附近的一些将士撤离，出来城外后，一个个皆是扯着嗓子传令。
“大人有令，撤！”
“撤！”
一道道声响之后，正在厮杀的将士们略微犹豫，跟着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城池的方向缩拢。
不远处，阿黛尔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北江府的百姓，还真是勇猛善战啊，且人数太多了，足有十余万！”
“这些人，是真的敢战，只可惜……”
“只可惜，失去头领之后，这些人就成了乖巧的绵羊，失去了战力！”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我等甚至无需等那一万援军抵达，便可将这交趾最重要的城池，北江府，给攻破了！”
“传令吧，所有将士，前进！”
“冲锋吧，攻下北江府！”
阿黛尔高声的呐喊。
众多将士得令，皆奋勇而前，加速向前奔涌，多激动与亢奋。
先前，几个小国的联合大军不是没有攻下过大明的城池，可如北江府这等重要的城池，还是第一次攻破！
这也可以算作是稍有的壮举了！
“冲啊！”
约六千余佛朗察将士大吼着，直奔城门而去。
然，就在这勇往直前、势不可挡的气势之下……
轰！
一道响声，直接是镇住了所有人。
那是一颗炮弹，不知道有多大，只一落下，便爆炸开来，直接是将约有十丈左右的入城小路炸毁大半。
尘土滚滚，尘烟四起！
恐怖的威力直接是将正在冲在路上的近百佛朗察将士给掀翻四周。
六千余冲锋大军的脚步，戛然而止！
一个个仿佛被定格似的，满脸懵逼。
后侧不远处的阿黛尔抬起望远镜看了看，当即倒抽一口凉气。
“不好，是大明的援军！”
阿黛尔也是吓了一大跳。
方才，他不经意间巡视一周，根本没看到大明的援军。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明攻击距离最远的火炮出现了，距离，大概在七八里的范围内，他这边的望远镜都看不到。
而自此方向再向东七八里……那便是北江府靠近入海口的方向了。
火炮自入海口的方向而来，且攻击距离达到七八里，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大明的蒸汽机船！
大明的援军来了，而且还是十分恐怖的蒸汽机船。
怎么办？
“打，快，快点打！”阿黛尔严厉闪过一抹狠厉。
北江府的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只要将此城池拿下，便等于是断却了大明与北江府南边的联络。
这位置，便相当于一个人的脖子。
卡住了脖子，便可将整个交趾拿下！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撤离意味着什么，但他很清楚，一旦失去这次机会，日后的北江府定会加强防范，便再也没可能打下了。
“冲，杀杀杀！”
阿黛尔大吼着，命众多将士加速前进。
可就在众人刚刚越过道路中间那一个大坑的时候，自西南方向突然冒出一伙人，数量不多，却是极为分散，一队人，大概在十个左右。
这些人行动有素，小型火炮、火铳、刀剑等组合一起，不过是转瞬间便杀将过来。
再转眼后，这一个个小队如那进入羊圈的猛虎似的，大口大口的撕咬着，六千人的大军，有火炮、火铳，火力强盛，可面对这等战力极强的小队，几乎是没有半点战力，甫一接触，六千余人便溃散开来。
“狗东西，是那狗东西……撤，快撤！”
阿黛尔咬牙切齿，目眦尽裂。
可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了，自来不及多想，直接率领亲卫，抄着小路，急速逃窜。
过了约一刻钟，又有百余小队出现在北江府城跟前，护卫左右。
中间处，一人身着白袍，大步疾行。
直至来到知府衙门，四目相对。
他深吸一口气，展开柔和的笑。
她也笑了，尽力坐直：“幸好，万幸，儿子被送去广州府了，我也撑住了。”
言语落下，整个人的身躯便向一侧倾倒过去。
宁远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米鲁，眼见她身上染血，体力难以为继，笑容终究是敛去。
“抱歉啊，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