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微微眯起了眼睛。
对于哥白尼这个问题……其实不算什么问题。
一年,并非是完完整整的三百六十五天,二十三百六十五天零三个时辰。
对此,大明的人们经过几千年的琢磨,早就有了解决的法子,那就是……闰!
你一天不是多了三个时辰吗?
那么,四年下来不就刚好多了一日?把这一天闰了,加进来不就完事了?
这是问题的本身。
而在这问题的更深层次,他想到了另外一件关键事宜——历法。
几千年来,人们在记录时间,一直用甲子纪年法,也就是天干地支,如此六十年便是一个轮回,也就是一甲子。
这玩意呢,用着用着倒也渐渐习惯了,可在记录事情以及查阅其他著作之时,麻烦就来了。
比如说,甲未,在过去几千年的历史中,没六十年就有这么一个年,若是对这纪年法不了解的话,太容易误会了。
所以在哥白尼提出每年不止三百六十五天后,他就想到了这个事。
用了几千年的甲子纪年法,是不是该换一换了?
“一年多出来三个时辰,你们是怎么做的?”宁远开口问。
“是用的另外一种记录年限的方法,叫做儒略,但弟子感觉……”
哥白尼犹豫了一下:“弟子觉得,仍旧不大精准啊,所以,弟子就想着,能不能换另外一种方法来记载,另外,而今都发现整个世界了,但时间却是不统一的,弟子也在想如何才能钻研出大家都一听就明白的法子。”
宁远点头。
果然,这大千世界之所以进步,还是要靠着一群“有问题”的人啊!
历法不一样,便不好交流。
便是为了更方便的交流,也应该钻研出一套更好的历法。
那么……以什么时候为起始点呢?
“你可以以大明开国为始点,重新核算出一套记录年限的法子,比如,今年,弘治十六年,那么,自大明开国至今,便是一百三十五年,今年,便是一三五年。”宁远给出了建议。
“好,弟子仔细琢磨一下。”
哥白尼点头,本想着再询问一些问题的,可犹豫了一下,还是沉下心来,认真琢磨时间记录法。
不多时,他回到鸿胪寺,立刻被利马等人包围起来。
“哥白尼,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一个佛郎机人,怎么能拜大明人为师呢?”利马很是着急。
“有问题吗?”
哥白尼倒是不在意:“另外,利马大人,严格说来,我并不是真正的佛郎机人啊。”
其余人等看了看,皆是摇头,一阵默然。
倒是五十多岁的达芬奇,笑了笑道:“也许,利马大人未必对,哥白尼也未必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哥白尼你应该不仅仅只是对那宇宙感兴趣吧?”
哥白尼点头。
若只是宇宙知识,他自然是没必要拜宁远为师。
但整个大明其他方面,如物理、口腔医学呢?如那佛郎机这边听都没听过的化学呢?
“大明,太强大了!”
“你们只是看到大明的强大,却没发现大明强大的根源。”
“这根源,是无形的,也是有形的,那便是……知识!”
“我对你们关注那些都不感兴趣,只是想对这个世界了解更多,学习更多的知识!”
哥白尼道出了原因。
利马则是定定看了许久,缓缓点头。
确实,他在大明已经很久了,越是接触,他就越发现大明这边强大的根本,就是那好像看不见摸不着的知识。
知识学问,太重要了。
“算了,随你吧!”他无奈叹息。
又一日,内阁。
毫不意外的,宁远被召了过来。
弘治皇帝想了想道:“驸马,经过此一番的比试,你觉得佛郎机如何啊?”
宁远早就准备好了,严肃道:“管中窥豹,佛郎机,很强!”
弘治皇帝点头。
确实,在比试之后,他不断回想,越想越是觉得古怪。
要知道,大明这边虽只是注重儒学,可其他的学问,那也是经过几千年发展的,就这,竟是险些输给了佛郎机。
说得过去?
“三位师傅以为呢?”弘治皇帝抬头看去。
“这……”
三位阁老也是面色沉重。
这事,说来可就有点大了。
他们也是没有想到,佛郎机那边竟然如此之强。
就说数算,在他们三个阁老来看,数学院的王文素钻研的东西,已经相当可怕了,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听懂、看懂的。
就是如此,佛郎机那边竟然也能媲美!
还有绘画,大明都流传几千年了,结果佛郎机那边虽是风格与大明迥异,可人家画的也是十分精良,不逊色大明。
这么比较下来,在他们眼中十分强盛的大明,好像……又没那么强了。
“臣……很不理解,那佛郎机不过是蕞尔小国,怎会如此之强呢?”刘健皱眉。
在他眼中,那诸多学问可不仅仅杂学那么简单,在无形之中,那数算、物理,俨然成了衡量强盛与否的根本。
“是啊,朕也是不大理解。”
弘治皇帝叹息,望向宁远:“你小子呢?可否知道点什么?”
宁远微微犹豫,又悄然瞥看了三位阁老一眼,很快恢复平静。
为什么呢?
“因为……大学。”
“大学?”
“对!”
宁远恳切点头:“臣昨日与哥白尼闲聊了一些话,他说,佛郎机有着许多的大学,这大学,有点像我们的大学院,却又有不同。”
“根据哥白尼的说法,他们的大学,只是负责钻研东西,并非是朝廷命官,只要有些学识的人,就可以上。”
“比如他们有博罗尼亚大学,牛津、剑桥大学,波轮那大学,巴都亚大学,海德堡大学,布拉格大学等等,足足数十所。”
言语落下,内阁一阵安静。
三位阁老面面相觑,各自惊心不已。
那佛郎机,竟是有着这么多的大学?
若如此看来的话……嘶!
三人皆倒抽凉气,再看向宁远的神色中,不自觉间多了几分惊恐。
要出事,又是惊天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