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展开奏疏来看,也是微微诧异。

这奏疏是鸿胪寺卿贾斌上的。

上面提及,众多小国的使臣联合上书,请大明上国出兵剿贼。

海上,又出现了大批的贼人!

根据几十个小国的使臣的口吻来看,海面上出现了一大批的贼人,数量不多,都是小股,但危害极大,已然是抢掠了无数各个小国的商船。

“这不放屁吗!”

宁远直接开腔:“而今四海一片太平,海上哪里有贼人?”

弘治皇帝斜眼看了看,也是十分少见的爆粗口:“可不就是放屁怎地,但,又能怎样呢?出兵剿贼吗?”

宁远微微思考,也是有些踟蹰。

说不好听些,而今四海之内,真要说贼人,有,无外乎牵星海贼团。

除此外,若再有海贼,大抵有两种情况。

其一便是几十个小国的使臣所说的,海上真的有大批量小股的贼人,但这些人未必能真正称为贼,说是行商更为妥当。

在路上,这些人就是行商,除了海之后,便无所顾忌,什么都敢做。

第二种情况,可能就是那佛郎机在借着诸多小国……挑事!

大明作为上国,固然有维护稳定的责任,剿贼自也是义不容辞。

可真要出兵,船队所能及见到的,怕也只有诸多行商了。

贼?

这诸多行商本身就是贼!

人家表面是商人,实际无恶不作,大明这边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要将这些人都给抓了?

问题,有些棘手。

“陛下,还不曾有我大明海商传来的消息吧?”宁远问。

“嗯……”

弘治皇帝着重点头:“至今为止还不曾有。”

翻译过来便是,那诸多小国的“行商”经常被打劫,但,大明的海商却没遇到过。

那诸多小股贼人难不成在打劫的时候还要挑选对象?

明显是在搞事情。

那么……怎么办?

“三位师傅怎么看?”宁远望向了三位阁老。

“这……”

三位阁老顿了顿,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若真有贼人的话,好办,朝廷直接出兵便是。

清剿海贼,责无旁贷。

可面对这莫须有的贼人,你若真出兵,便等于是靡费银子,若不出兵……那几十个小国还请求大明帮忙清肃四海。

于是,沉默许久后,刘健低声道:“老夫是意思的……教那戚景通解决一下此事。”

让牵星海贼团出面。

若说来,这法子其实挺不错的。

那诸多小国出海之后不是胡作非为吗?

那便教更大贼人头子出面,可清肃四海不说,还能间接捞点银子,也就是所谓的保护费什么的。

“你小子怎么看?”弘治皇帝问。

“这……”

宁远说着,豁的凛然起来:“禀陛下,臣以为,为了四海的安宁稳定,海贼当除,臣愿请命,亲自帅兵剿贼,但……。”

他微微停顿,又正色几分:“禀陛下……臣……有本奏。”

弘治皇帝有些厌烦似的:“放!”

宁远一脸诉苦似的道:“陛下啊,通商银行……没钱啦!只是北直隶这边总贷款便逼近了五千万两,没钱啦,臣……难啊!”

弘治皇帝侧目,却也认真了几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吸取了太祖皇帝所印发的大明宝钞,通商银行这边一直是存有预备银的,可及时、有效的供给百姓们将凭票兑换成银子。

现在,银子不足了,百姓们拿着凭票来兑换,拿不出银子,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怎么回事?”弘治皇帝沉声问。

“是这样的……”

宁远便将此间事宜说道了一番。

弘治皇帝略微思考,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被薅羊毛了,可朝廷这边却是没有什么好法子。

“你怎么想?”弘治皇帝沉声问。

“臣想……”

宁远垂着头,压低声音道:“臣想……发点银子。”

“不行!”

还未等弘治皇帝开口,刘健直接是打断了。

“这事,断然不行!”

“你小子也知道大明宝钞的影响,那就是朝廷开了口子,发的太多,不值钱了,失信与百姓!”

“而今你小子明知道此间有问题,竟还想着发凭票?”

“不行!”

刘健吐豆子似的开口。

这事太大了。

可以说,而今的通商银行在大明的角色太重要了,动辄影响江山社稷。

但凡开了个口子,便会被后世人效仿,这一来二去,凭票发的多了,百姓们察觉到不对劲,便会用凭票兑换银子,那个时候,拿不出银子,可不就要出大事?

“这事不妥当!”

弘治皇帝也开口。

先前,朝廷经历过太多的困难,发行凭票的事宜自也考虑过,最终却都敢这么做。

什么是发银子?那就是发凭票。

正常而言,一两银子对应的便是一两的凭票,你这边凭空将凭票发出去,多出来这部分,你拿什么给人兑换?

“可若没有银子,臣即便是想出海剿贼,也是有心无力啊!”宁远摊手,很是无奈的样子。

“嗯?”

弘治皇帝微皱眉,略感事情不对。

通商银行却银子,四海又闹贼,本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可这小子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明显不对劲啊!

有问题!

“别藏着掖着,直接说来。”他认真道。

“这……”

宁远挠了挠头:“臣也没什么好法子,既然咱缺银子……又要剿贼什么的……那也就只能……借了!”

借!

闻言,弘治皇帝与三位阁老皆是瞪大眼。

这……开什么玩笑。

大明可是大国,是上国,近些年来又变得格外的强盛。

这个时候你说借银子?

丢脸不丢?

要脸不要?

“休要胡说!”

弘治皇帝不满的斜了一眼:“正经些,你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宁远仍旧是一脸无辜的样子:“陛下啊,臣哪里敢妄言,臣的意思就是借银子啊,没钱,可不就要借怎地?不能发行凭票,也就只能借了啊!”

言语间,他的嘴角却的多了几分笑意。

这边,通商银行,或者说大明正愁着银子不够的问题,那几十个小国便送上枕头,那……

便别怪咱不当人了!

“陛下,也可以换做一个委婉些的说法,叫做……”

“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