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当日,两伙海贼团即将决一死战的事宜,在朝堂间流传开来。

海贼内斗本是好事,反正都是贼人,打,随便打,打个你死我活,最后只会减少各自的力量,于大明而言,反而有着诸多裨益。

贼人实力减弱,诸多沿海城池不也就更加安稳了?

但,问题也因此而来。

那疑似为东胜海贼团的海贼,袭扰了福州的平潭县,且大放厥词,教平潭百姓再度准备金银,数日后来取。

这……可谓是浑不将大明当回事,想抢就抢啊!

再联想此一番殿试的考题,多多少少有些讽刺。

诸多考生刚刚给出了治理四海的策论,转头过来,贼人就跑来侵袭了,如此显得大明所谓的治理四海……如玩笑一般。

“最新消息,听说,两伙海贼即将在平潭县交战!”

“宫里已经下旨,坚壁清野,将平潭县的百姓都撤回福州。”

“这么说……朝廷是暂时放弃平潭县了吗?”

“两伙贼人公然在大明的地盘上打打杀杀,竟然不管?朝廷的诸多水师作甚的?”

许多人言语着,尤其是一些参与殿试的考生,对此一阵愤然,跟着又有些无力。

这是他们殿试的策论题目。

当时,许多人都感觉尚可,回头眼前再看,先前的一些想法却是太不足看,老太太的裹脚布,硬又臭。

贼人凶悍,朝廷水师尚未成形。

这两个大前提下,提笔策论,不过是胡说八道。

“看这意思……朝廷是不想掺和两伙贼人大战!”

“应是如此,那东胜海贼团提议在我大明的平潭县决战,定是想引起朝廷注意,掺和其中。”

“而一旦朝廷派出水师清剿,极可能造成三方混战!”

东林小学附近,一些个考生言论着。

就在此间,一封诏书昭告天下。

朝廷命海政司在各地推行关税差额制,根据各地海关贸易往来的频繁程度,适当增加相应的关税。

收上来的银两经由户部核验转移兵部,在银子收取地,增设水师力量。

轰!

消息一出,诸多考生皆是神色大震。

这这这……这法子,竟是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是康海兄、孙清兄他们提及过的,是他们的殿试策论的答卷!”有人骤然爆了出来。

“没错,殿试后,康海兄曾经在东林小学提及了此事,当时还引得王公一阵赞赏。”

“殿试名次尚未定下来,朝廷竟是采取了康海兄、孙清兄的法子,这……岂不是说……”

无数人睁大眼,惊愕、震撼。

跟着,一众人纷纷走向东林小学,寻找康海等人。

此一间,康海、孙清、李廷相三人正在教书。

不同于先前的百名贡生老师,他们大多时候都在东林小学教书,深居简出。

随着一众考生赶来,教学也只得暂停,跟着,众人纷纷上前,一阵恭贺。

“恭喜康海兄,孙清兄,李兄!”

“殿试尚未定论,朝廷却是采用了诸位仁兄的法子,必中一甲啊!”

“哈哈,卧槽,三位仁兄中,定有一人夺状元!”

众人皆是吹捧不已。

康海等人见状,却是一脸淡然:“榜单尚未出来,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这番话很是谦虚,众人却是不以为然。

既然策论的法子被朝廷采用了,那名次……还用说吗?最起码一甲是板上钉钉了。

“却不知李兄当时是如何作答的?”有人看向了李廷相,很是好奇。

“方向有些类似,不过我的答卷却是以鼓励海商多多出海。”

人群注视下,年仅十七岁的李廷相也很平静:“出海的海商多了,货物往来大增,关税便会跟着增加。”

众人会意。

海关收入增加,才能有更多的银子投入到海防建设。

此法虽是不如因地制宜改收关税,却也差不许多。

“如此说来,此一番,李兄与那百善小学的数算老师的比试,是必胜了啊!”有人开口。

“是啊,恭贺李兄!”

“李兄文采斐然,再为我传统儒学赢得一筹!”

“却不知那百善小学的数算老师,到底是谁,缩头王八一般,也不敢露头。”

许多人言语着。

李廷相也提起了几分精神:“再两日,即将放榜,不急的!”

话虽如此,眼神中却是多了几分激进的色彩。

不远处,王鏊等人见了,轻轻笑着,也是十分的满意。

此番殿试过后,东林小学定名声大噪。

拢共三百余人参加殿试,东林小学则有百余人位列榜上,甚至如康海等人,都可能位列榜首。

如何不惊动天下?

“看来这一次的海贼大战,也是令朝廷无甚办法啊!”

杨廷和思索道:“竟是提前将殿试策论的法子拿了出来,康海等人必位列前茅……”

而后,小桌旁一阵安静。

杨廷和微微侧目。

关于因地制宜守关税,是他们也想了许久,后与康海、孙清、李廷相三人商议的。

他杨廷和知道此法,也就意味着他的儿子杨慎也可能知道。

那么,这个时候,无论怎样,这王鏊与费宏是不是都应该问上一问啊?

啊,令郎此番也参与殿试了,且不知考的如何啊?

杨兄,你与令郎应提及此事了吧?那他也必定名列前茅。

这是一种潜在的吹捧规则。

结果,自殿试之后,无论是王鏊还是费宏,竟是对自家儿子半点不提?

先前不提也就罢了,而今朝廷提前将因地制宜收关税的法子直接爆出,自家儿子可能考的极好,竟……还不提?

不对劲啊!

杨廷和喝了口茶,漫不经心似的道:“吾儿此番殿试,可能失利了,哎……”

说着,偷偷瞄着王鏊与费宏。

王鏊顿了一下:“这……未必吧,想来慎儿一定可以考的好的。”

费宏也补充:“不错,慎儿侄儿学问不比康海、孙清等人差,与李廷相比,那也是不相上下的。”

闻言,杨廷和又是一阵古怪。

这话貌似是褒奖,可仔细听来,却是未提及殿试半点,没……夸到点子上啊!

有问题!

尤其是这两日,无论是上值还是赶至东林小学,无形之间他总是感觉背后有人指点他,让他如芒在背。

怎么回事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烦闷之下,他干脆离开东林小学,赶至城外,闲逛起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而今的外城,一片向荣。

反倒是内城,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感。

东林小学的外城校园已然开建,夕阳下,一幢幢楼宇拔地而起,分外的唯美。

再向东看,是那百善小学放学了。

他不禁走过去,看着一个个穿着运动服的孩子欢快跳脱,沉重的心情不知为何,也跟着放松了几分。

这群孩子,真好呀。

不同于东林小学一身儒衫,规矩有度,那蓝白色的校服在斜阳中,分外的闪耀。

很多时候,孩童们,是不是本就应该如此呢?

杨廷和想到了许多,便准备随同孩子们的脚步,回去内城。

就在此间,他猛然瞥见一道身影,眼底闪过一抹讶异,不禁正色几分,定睛细看。

那人的着装、相貌,他是那么的熟悉,几乎是深入骨髓。

独独令人瞠目的是,那人……是自百善小学后侧门走出来的。

杨廷和身躯颤颤,望着那不远处的人影,喃喃一般道:“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