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解释，范景山的神色却迅速变得冰冷起来。
微眯着双眼，他死死地盯着少年。
不过区区数丈的距离，一老一少，二人你盯着我，我瞅着你，面面相觑……
“你竟敢戏耍本官？”
“大人！真的是误会啊！”
“误会？难不成你真的以为凭借一坛老酒便能在我大理寺颐指气使，耀武扬威？”
“此言差矣！大人……在下对您的敬畏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如此，那本官现在叫你走，你走不走？”
“这……恐怕有点困难。”
“不走是吧？好啊！你想要留在这里，本官便成全你！来人呐……”
“慢着！大人，万事好商量！”
话音未落，那两名刚刚将李霸气扔出门外的大理寺士卒再一次出现在了少年的身旁，还没等来得及架起胳膊，江少川的脸上便露出了万分的惊惧之色。
现在自己这副跛子的模样，若是真的一言不合就这样被扔出了大理寺天牢的门外，那岂不是只能爬着回去了？
这这这……
若是被街上那些长安城里的老百姓看见，自己可怎么混？
念及如此，少年的神色越发抗拒。
张牙舞爪的双手使劲挥动着，试图借此阻拦那两名大理寺士卒的动手。
见着少年似乎已经被自己三言两语逼近了绝路，只能靠这种泼皮耍赖般的手段，强行拖延着些许的时间，范景山的嘴角不禁露出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诡笑。
“本官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一句话能说服本官，本官便放你进天牢去捞人。”
停顿了片刻，他嘴角的诡笑却在不经意间越来越冷，越来越盛。
“不过……”
“有言在先，本官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无法说服本官，那么……”
“周星星，本官看在你腿脚不便的份上，便允诺你在这天牢之中休养生息。”
“如何啊？”
休……
休养生息？
这是哪门子休养生息！
分明就是要把自己关进天牢里啊！
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道貌岸然，简直是……
无耻中的无耻，下贱中的下贱！
但……
江少川没得选。
怔怔地望着眼前那随时都有可能出鞘的冰冷寒刀，怔怔地望着眼前那极为不好惹的大理寺士卒，怔怔地望着那位一言不合就极有可能下令干死自己的大理寺寺卿，他决定……
谨慎作答。
场间骤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与平静之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那位木椅上的少年。
范景山冷冷地望着他。
一群大理寺士卒平静地望着他。
身旁那两名欲要将少年扔出去的打手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众人静静地望着他。
然而，少年留给众人却只是无言的沉默与紧皱眉头的思虑。
江少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开始绞尽脑汁……
方才自己拍了这么多的马匹，就算是唐皇李世民只怕也会被迷得五迷三道，可眼前这个老家伙却根本不为所动。
所以……
想要真正打动他，凭自己的口才嘴炮肯定是不行的了。
念及如此，少年也不自觉为自己这波分析点了点头。
这一句话恐怕不止是一句话这么简单，而是……
一口价。
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没有任何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你来我往，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开口……
所报出的价格，就必须要让眼前这位大理寺寺卿满意才行。
如若不然……
一切前功尽弃。
这还不是最让人头疼的，更要命的是，可能连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江少川越想越是苦恼……
哪来的银子？
多少万两的银子才算管饱？
自己都穷成这样了，还欠着这老家伙五万两银子且不说，根本连账都没还上，又怎么可能，又怎么敢再一次夸下海口呢？
这话若是出口，搁谁谁也不信呐！
更何况，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这要是没按时把账还上，估计是离死不远了。
到底怎么样才能一口价，让眼前这个老家伙满足，而且又能让自己轻而易举地兑现呢？
江少川陷入了万分为难之中。
他使劲挠着后脑勺，着实有些头皮发麻。
“怎么……”
“开不了口？”
“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正当少年抓耳挠腮有些捉襟见肘之际，一旁的范景山似乎看出了些什么，随即有些随意开口道。
声音不悲不喜，更没有任何讥讽与嘲弄。
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通的事实罢了。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说话的功夫……
这位大理寺寺卿看似浑浊无光的眼神，却在刹那间露出几分意味深长。
紧接着，便像是无故般地抿了抿嘴，咂舌了片刻。
范景山的细微表情与动作很快便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抿嘴，咂舌？
怎么看起来如此熟悉？
皱着眉头，仔细审视了许久之后，江少川的脸上骤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岂不是就是……
方才这老家伙在正堂内品酒的时候，做出的姿势吗？
难道说！
恍惚了片刻，少年瞪大了眼睛，急忙开口道：“寺卿大人！”
“正所谓宝剑赠英雄！”
“在下愿每日遣人送一坛仙人醉于您的府上，供您品鉴。”
“不知您意下如何？”
话音未落，让人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作出了隐晦提示的范景山似乎并没有着急开口作声答应。
而是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头……
露出几分诧异。
一日一坛？
难不成是听错了？
如此纯烈的佳酿可算是花多少银子也买不到的有价无市之物，本以为借此多要个两三坛便可，怎么地一开口便是一日一坛？
这也太……
豪气了些。
江少川自然不明白眼前发生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所以也只能如此这般眼巴巴地干看着，只能默不作声地等待着。
同时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这一坛酒精，恐怕连一两银子都要不到，如此廉价的开口价……
是不是有些太过于随意了。
“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本官答应你！”
正当少年低着头，望向自己的脚尖，陷入焦躁之中的时候，耳边却骤然传来了一阵让他诧异的苍老嗓音。
答……
答应了？
这也行！
江少川瞪大了双眼，露出极为不可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