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能成为长安城两大酒铺之一的当家人,定然不是如此简单之辈。
不说阅尽天下美酒,但最起码酒量不会差劲到一杯就倒的地步!
但就是这样看起来绝不可能的事情,偏偏诡异地发生了。
如此看来,能够解释这种诡异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杯酒的烈度……
已经超出了一般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当属世间无双!
花字房内,让人没有想到的事情依旧在继续发生。
仅仅饮下一杯,便已经喝得神志不清的徐友吉竟然开始了翩翩起舞!
一会儿扭着腰肢,一会儿摇着花手,一会儿故作长叹,一会儿伏地而起……
就像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落榜书生,又或是哀怨不绝的青楼女子。
望着在众人面前,如此大跌眼镜的饮山亭掌柜,赵寻欢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一丝后怕。
心想着幸好自己留了个心眼,没有贸贸然饮下那一杯酒,如若不然的话……
他不禁摇了摇头,有些惊惧地望了望那只黑色的酒壶。
这酒壶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天下间哪有如此骇人听闻的烈酒?
“公子!”
“我徐友吉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只求公子能为我搏一个功名!”
正当赵寻欢心思所想之际,一旁的徐友吉却突然停止了作妖的身形,陡然朝着少年磕头下跪了起来。
不知为何,这位饮山亭的掌柜突然泪流满脸,嚎啕大哭。
“呜呜呜……”
哭嚎声很快便响彻了整个包间。
突如其来的莫名哭声,彻底看傻了众人。
江少川的嘴角极为费力地扯出一丝尴尬的微笑。
暗叹着自己上辈子见过发酒疯的多了去了,或是当众打啵儿的,或是袒胸露背的,或是放声高歌的,又或是念及过往,痛心疾首的。
可偏偏没见过眼前……
这种哭着向自己磕头拜老大的家伙!
喝酒喝到这种程度上,也算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了。
不仅仅是少年一人,一旁站着看好戏的曹天兵也不禁挑了挑眉头……
乖乖!
这酒的后劲居然恐怖到了这种地步!
看来以后得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喝才行,万一当众出丑,我龙武军校尉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于一旦了!
还有那三名站在房门前的黑袍家仆,也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望向那只黑色的小酒壶,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这……”
“这……”
“赵掌柜,您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江少川罕见地露出几分求助的神色。
能够在对门开街铺子,照应这么多年,作为掌柜而言,彼此自然对对方再熟悉不过。
说不上了如指掌,但也绝对知根知底。
“呵呵。”
赵寻欢讪笑了两声:“公子啊!”
“您怕是有所不知……”
“这徐友吉啊,原先可是正儿八经的从乡试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台阶考上来的文人书生啊!”
“可是……”
“可是吧!”
似乎是有些叹息扼腕,停顿了片刻,这位醉仙居的掌柜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造化弄人啊!”
“武德年间,徐友吉初入长安,意气风发,原以为能高中……”
“当然,且不说中状元这种比登天还难的事儿,那起码也得榜上有名啊!”
“谁又能想到,一连十几年呐!”
“这徐友吉竟然没有一次题名榜上!”
“功名未曾考取倒也罢了,这为了能在长安城里混口饭吃而应下的酒铺掌柜,倒是越来越红火,这名气啊……”
“也越来越大!”
“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闻言,江少川这才清楚……
眼前这位饮山亭掌柜如此失态的真正原因。
原来是个失意的书生。
换作是谁,若是一连落榜个十几次,估摸着没有疯,也快疯了。
莫说是磕头哭嚎,醉酒跳舞,只怕不是跳楼的心都有了。
好家伙!
酒生意还没谈起,直接喝傻了一个。
无奈之下,江少川只得朝着曹天兵挥了挥手。
“还傻愣愣地杵在这儿干什么!”
“赶紧把徐掌柜扶到一边儿,醒酒去!”
花了这么大的心思和功夫,单单摆平一个徐友吉肯定是不够的。
而且还是趁人之危的那种手段。
在江少川的眼里,再如何不济……
今天长安城的酒水生意,也得划出个道道来。
这才是他今天应邀赴约醉花楼最重要的目的。
得了命令的曹天兵心里早已骂开了花,却依旧不得不露出一副极为狗舔的笑意,走到了徐友吉的身边。
顺势便想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背到黑色茶几旁的躺椅上,稍作歇息。
可没想到……
徐友吉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而只是将手脚趴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少年。
任由曹天兵如何拽拉自己,他都表现得极为不情愿,甚至反抗。
“公子!”
“今天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徐友吉便长跪不起!”
“死在这里!”
说着如此肺腑之言,徐友吉的眼中闪过一丝片刻的清明。
很难想象说这些话的人竟然是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落魄书生,若是不知道的人来听,还权当是某位朝臣拳拳的忠贞之心。
好像似乎真的要以死明志一般。
江少川的头皮,不禁一阵发麻。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虱子多了不愁咬。
“既然如此……”
“那好吧。”
万般无奈之下,他摊了摊手,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跪在脚下的饮山亭掌柜。
“徐掌柜,只要你现在肯起身去那扇躺椅上休息,您的功名,您的利禄,您的一切,应有尽有。”
“我周星星说到做到!”
江少川平静且认真地说道。
话音未落,徐友吉的脸上骤然闪过一丝喜色!
“多谢!”
“多谢公子提拔!”
“多谢公子提拔!”
“我徐友吉日后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刹那间,这位饮山亭的掌柜竟然没有依靠任何人的力量,站起身来,如履平地般地朝着那扇躺椅走去,随后便极为懂事地打起了呼噜。
睡着了。
接下来,谈判的事情便只剩下了醉仙居的掌柜,赵寻欢一人了。
“赵掌柜,直到现在,以为我这老酒铺的老酒如何?”
“能否在这偌大的长安城,发一笔横财啊!”
微眯着双眼,江少川平静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