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巷老酒铺的人越来越多。

彼此之间或多或是都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不快点启程的话,极为容易出岔子。

“阿大,阿二,阿三……”

“赶紧准备准备,出发吧。”

大柳树下,江少川朝着三名黑袍家仆努了努嘴,颐指气使道。

实在没有什么好名字,只好用‘一二三’来代替这些新晋的家仆了。

在这么多人的瞩目之下,宫城等三人在如何不情愿,也只能依照吩咐躬了躬身子,立刻有意识地站在了少年的周围,以一种掎角之势形成保护。

跟随着乔四爷朝着门外走去,一顶八抬大轿赫然出现在铺子门口的台阶下。

顾名思义,所谓八抬大轿自然是指八个轿夫抬着的巨大轿子。

足足有好几个平!

根本不是那些影视剧片子里的那种道具似的小轿可以比拟的。

当然,对于极为会享受的古代人而言,一般人可能无法想象最大的轿子到底有多大!

据史料记载,明朝宰辅张居正出巡视察的时候,所乘坐的轿子……

居然到了四十多平的恐怖面积。

轿子里不仅可以坐人,还能如厕,还有书房,卧室!

分明就是一间可以人力移动的房车!

当然……

张居正那种逆天人物是没法比的了,但眼前的八抬大轿,也够江少川喝一壶的了。

怔怔地望着那巨大的轿子,他不禁挑了挑眉头……

好大的排场!

若是早知道逼格这么高,不如找些长得帅,卖相好,有肌肉的家伙来充当牌面了!

何必费这心思,还差点丢了性命,去招惹那三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乔四爷!”

“您这……”

“这是何意?”

江少川指着那顶红通通的轿子,明知故问道。

乔敬明狗舔般地笑了笑:“公子!”

“您身为高门大姓,纵然此次来京城,想必也是隐匿身份的微服出巡……”

“小人斗胆,给您租了顶八抬大轿……”

“毕竟,去和那饮山亭与醉仙居的掌柜见面,总得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拎得清楚东南西北。”

“啧啧啧……”

闻言,江少川不禁咂舌地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话音未落,便‘唰’的一声收起了手中的山水折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钻进了轿子里。

“起!”

“轿!”

伴随着一阵略显尖锐而绵长的号子声音,前往醉花楼赴宴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一顶八抬大轿走在最前方,几辆黑色马车跟随在后,只是约莫估计着……

这里里外外,起码不下数十人。

轿子并不颠簸,而且内里空间极大。

有些不可思议的是,其中居然放置了一张能够躺得下两个人的软塌床铺!

平躺在软塌之上,江小川陷入了无比的震惊与艳羡。

“麻辣隔壁的!”

“唐朝这帮家伙真会玩啊!”

“车……”

“不!”

“轿震这么早就被发明出来了!”

“还带大床!这内饰,妥妥的顶配啊!”

第一次乘轿的江少川对这种想象不到的资本主义奢侈,发出了社会主义无产阶级的谩骂与冷笑。

一路上虽然没有敲锣打鼓,举着闲人避让的牌子,但极为懂礼貌,知进退的唐人们,还是在极为自觉地给车队让开了道。

没办法……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惹不起。

整个队伍很明显地分为和谐的四段,除了最前头开路的八抬大轿江少川之后,紧跟在后头的,便是乔敬明与曹天兵乘坐的那辆马车。

为了及时跟这位账房先生打好关系,乔四厚着脸皮挨着曹天兵坐在了一起,一路上更是频频露出狗舔般的温和笑容,从未间断。

由于三名黑袍家仆实在出现得太过于突兀,乔敬明事先也并不知道,所以就并未给他们准备出行的马车。

宫城等三人只好驾着老酒铺的黑色马车,兴致缺缺地跟在了后头。

啪!

柴灵乌有一下没一下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但炯炯的目光却是始终盯着不远处的那顶八抬大轿。

更准确地来说,是八抬大轿之中的那只黑色小酒壶。

仿佛望穿秋水。

偏偏在此刻,门帘却被人从内里拉开了。

黑袍青年宫城探出了个头,看了看有些呆滞的大汉。

“老柴!”

“不管怎么说……”

“待会儿招子放亮点儿,听见没有?”

他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

招子放亮点儿?

柴灵乌恍然回过了神,有些不解地望着身后的宫城。

“什么意思?”

他不禁露出一脸的疑惑。

“别傻愣着!”

“那小子不是让我们去帮他装狠撑场子吗?”

“到时候咱们干脆别装了,装狠太假……”

“不如假戏真做,好好地发一发狠!”

“一旦出了事儿,届时身后跟着的那群武侯铺卫士必然着急上火,早早地将咱们抓回大理寺的天牢!”

心中如此盘算着,宫城一脸认真地嘱咐道。

然而……

让这些归心似箭,极想回到大牢内的三名死囚们想不到的是,身后跟随的那辆武侯铺马车上,却是一片诡异的旖旎。

明明是几个身披甲胄,五大三粗的汉子,可马车内却为何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艳气?

“头儿,听说公子今儿要去的地方可是醉花楼啊!”

“醉花楼?那可是整个长安最骚气的青楼妓院!”

“啧啧啧……”

“里面的花魁无一不是鸡中之霸,实在是极品中的极品!”

“极品?有多极品啊!你这家伙……”

“一个月连五两银子都挣不到的穷鬼,只怕是醉花楼的门,都没进去过!”

“头儿,此言差矣!”

“上次兰桂坊那边缺人手的时候,我被借调过去一次,在醉花楼的门口,站了一宿……”

“听了一晚上!”

“嘶!”

“嘶!”

突然之间,马车内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之中。

另外三名武侯铺的卫士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下意识地哆嗦了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名曾经抽调去兰桂坊守夜的同僚,眼中充满了艳羡与渴望。

“兄弟!下次有这种好事,可别忘了叫上我啊!”

“听闻醉花楼那些花魁的闺中曲调最为叫人迷醉,我想我已经忍不住了,不如……”

“没想到醉花楼阴气如此之重,看来需要一位血气方刚之人镇一镇了,这种冒着生命危险的事情,舍我其谁,不知诸位同僚以为如何?”

“滚!”

某武侯铺卫士:“……”

就这样,四名躲在队伍最末尾的武侯铺卫士硬是凭借着街头巷尾的流言又或是自己贫瘠的想象力,对醉花楼评头论足个不停。

丝毫忘记了这次跟随而来,实则是监视看守三名穷凶极恶罪犯的危险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