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川有点忧心忡忡。
本想着赶个早吃碗面片汤，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可却意外知道了……
昨晚偷棺材的破事儿似乎不胫而走。
不仅如此，还一不小心把义庄的守夜人给弄疯了。
这下子，麻烦大了。
他极为随意地嗦了几下面片，连碗里的蛋也没有心思吃下，便匆匆扔了两个铜板，回到了铺子里。
望着离去的背影，望着那一碗热腾腾的面片汤，老翁皱了皱眉头，似乎陷入了某种迷思。
心想着难不成是自己这么多年的手艺便差劲了，这才惹得东家不喜？
他下意识地端起木桌上剩下的那半碗汤面，放在嘴边嘬了几口。
“味道还是与往日里一样呐！”
老翁砸了咂舌，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马车从铺子的偏门被直接赶到了后院之后，那副有些奇怪的棺材已经被陈在了西边的那间柴房里。
“别睡了！”
“赶紧起来！”
“出事儿了！”
嘭！
只听见一阵极为震耳的门板撞击声，北边厢房的木门已经被江少川抬脚踹开。
然而，忙里忙外，累了一天的曹天兵恍若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鼾声隆隆，睡得跟死猪一样，鼻尖还不时地冒出两个忽大忽小的鼻涕泡。
啪！
没有心情废话的江少川挥手便是一个狠狠的巴掌。
曹天兵的脸上迅速红肿了起来。
可不凑巧的是……
鼾声依旧。
江少川不禁挑了挑眉头，转身走到了小院的水井旁，提着一桶刚从深井里打上的冷水。
“我这也是逼不得已……”
“希望你能够理解。”
哗啦啦啦！
他极为不忍心地撇过头去，却是一点儿也不手软地将整桶水从曹天兵的脑门上倾倒而下！
“嘶！”
很快，伴随着一阵绵长有力的凉气倒吸声音，炕上便有了动静。
“你……”
“你干什么？”
望着浑身湿漉漉的自己，望着少年举在半空的水桶，曹天兵双眼瞪得极大，露出一脸诧异。
见到人已经醒了过来，江少川这才堪堪转过头，一脸平静地望着眼前人。
“我在帮你洗澡。”
沉吟片刻，他极为认真地说道。
“洗澡？”
“是的。是你自己说的，让我浇你。”
“我说过？”
“说过。大概……也许……可能是梦话，只不过我当真了。”
“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
三言两语之下，曹天兵懵懵懂懂地回过神来，本想躺下继续打呼噜……
可不凑巧的是，冷水彻底浇灭了他的睡意。
“昨晚的事儿，已经走漏了风声。”
“什么！”
垂死病中惊坐起！
听见少年的平静声音，曹天兵的脸色骤然一片煞白。
“我今早去面片汤铺子，铺子的老板告诉我的。”
“昨晚有一个叫老林的守夜人，被吓疯了。”
“不顾宵禁的禁令，不停地嘟囔着义庄闹鬼，想必现在……半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江少川面无表情地说道：“别磨蹭了。”
“赶紧开棺，然后……”
“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
闻言，曹天兵浑身不禁颤抖哆嗦了几分。
“那可是你爹。”
“又不是我爹。”
“要凿棺材，你自己去！”
他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既然如此……”
“那天亮辰时之后，我就只有去京兆府跑一趟了。”
江少川平静且认真地说道：“我会向官府揭发你，然后……”
“告你亵渎棺椁之罪。”
“胡说！偷棺材的主使人明明是你！”
曹天兵反驳的声音不由地大了几分。
“棺材里的躺着的是我的父亲。”
“哪有儿子偷父亲棺材的，这件事怎么也说不过去。”
言罢，少年便转过身去，负手朝着柴房走去。
“老子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碰见你这么无耻的人！”
曹天兵骂骂咧咧了几句，但是脚下的动作却不敢怠慢半分。
只能悻悻然地跟随在身后。
柴房并不大，约莫几个平左右，不过放下一副棺椁，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在柴房角落里，靠着生了灰的斧头与凿子，想必是铺子的前任主人留下的。
“凿开它。”
从地上捡起一柄斧头，递到曹天兵的手上，江少川指了指棺椁，平静地说道。
曹天兵接过斧头，皱了皱眉：“我凿？”
“那你呢？”
“我看着你凿。”
少年将双手负在背后，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要知道！”
“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那些死去的龙武军袍泽。”
曹天兵的心里有些不得劲。
窝曹！
明明是欺负人，明明是胡说八道，但却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让自己无法反驳。
咚！咚！咚！
很快，柴房里便响起了丁零当啷的斧凿声音，和一阵若有若无的骂声。
随着几枚又粗又长的棺钉掉落在地上……
曹天兵终于松了口气，站起了身。
嘭！
他狠狠地朝着棺材板踹了一脚，似乎是借此撒着某人的气。
想要借此挑衅少年的心思显露无疑。
然而，让这位黑袍书生没有想到的是……
尽管自己作出了如此违逆的动作，可想象之中，少年的怒骂和惊叫却并未传来。
柴间内依旧平静。
曹天兵没想到这小子这么能沉得住气！
“我在踹你爹啊！”
“你居然没反应？”
望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色，望着少年平静的负手姿态，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
“我爹？”
“呵呵。”
“曹天兵……”
指了指被踹出一条缝隙的棺椁，江少川露出了极为温和的微笑：“你最好看清楚。”
这家伙笑什么？
这也笑得出来？
联想起昨夜抬棺时候发现的猫腻，曹天兵的脸色骤然剧变！
“你是说……”
他急忙躬身，双手扒拉着棺材板，骤然奋力将之掀开。
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棺材板被掀翻在地……
理所当然，柴间内的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望着身下的黑色棺椁，曹天兵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居然……”
“居然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尽管心里早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但当棺材板真正掀开的那一瞬间，当扑朔迷离的空棺展露在少年眼前的那一瞬间……
江少川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主仆二人沉默无言，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公子！”
“公子！”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有眼不识泰山呐！”
“今日特来向您请罪！”
正当此时，院落外却骤然传出了一阵浑厚的中年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