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长安城,似乎多了几分寒意。

义庄内不知何时,已然刮起了阵阵阴风。

那些陈列在小院的惨白烛火,也不由地开始随风摇曳。

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极为渗人。

“嘘!”

“仔细听,好像……”

“好像有什么动静。”

院西边的一间点燃着昏黄烛火的房间内,隐约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声音。

咕嘟咕嘟!

作为义庄守夜人的老徐此时正全身蜷缩在墙角里,不停地吞咽着口水,露出满脸的恐惧。

站在他身前的正是另一名同为守夜人的老林。

“提着灯笼,出去看看……”

老林指了指窗外,极为认真地说道。

“谁……”

“谁去?”

老徐恍然地看了看对方,又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

“当然是你了!”

“这可是练胆的好机会!外面不过是刮了阵风,你怕什么!”

“老子看义庄看了十几年,从来没见过什么鬼神!不过是骗人的把戏!”

“去啊!别杵在这墙角,跟个软脚虾似的!”

二话不说,身材较为壮实的老林一把拽起墙角的老李,硬是把人往门外推了出去。

畏畏缩缩的老李佝偻着身形,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扒住门板。

“不去!”

“打死我也不去!”

他执拗地怯怯道。

啪!

让他没想到的是……

老林说打就打,愣是抬手便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不去?”

“你试试看!”

望着那凶狠的眼神,听着耳边的狠厉威胁,老李决定……

还是认怂保平安吧。

他全身紧绷,紧紧闭着双眼,只从双眸之中,透露出一条极为细小的缝隙。

借着惨白的月色与院内的烛火,亦步亦趋地朝着四合院的大门口走去。

然而很快……

正当他走下台阶,身形却骤然停滞在了小院的中间。

望着突兀出现在院门口的两道可怕身影,他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鬼!”

“鬼……”

“鬼啊!”

震耳尖锐的惊叫声划破了冷雾,也划破了黑夜。

尽管已经一把年纪,老李居然被吓得一跳三蹦高,迅速转身朝着那间亮着昏黄火光的房间逃窜而去。

说是逃窜,其实有些不然……

此时的他已经吓得四肢瘫在了地上,仅仅是凭借着内心强烈的求生欲望,用极为不堪的体态姿势……

爬回去的。

虽然尖叫声极为刺耳,但此地本就是地偏的义庄,如若不然,根本不会有人来到此地,更何况是深夜。

不过,叫声还是引起了同为守夜人的老林的注意。

望着瘫倒在门槛边的老李,望着老李脸上无比的恐惧神色,老林的嘴角不由地冷笑了两声:“一阵风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真是没胆子废物!”

“我倒有看看,这究竟是吹得哪一阵阴风!”

他弯下腰,捡起跌落在地上的灯笼,便朝着门外走去。

不凑巧的是……

当他正准备拿起灯笼,起身前行的时候,却像是陷入了魔怔似的,一动也不动。

如同木偶一般。

只见两名身穿黑白长袍,头戴尖帽的可怕身影一蹦一跳地朝着院内行进着,双手向前,伸得笔直,双腿并拢……

特别是那一条从口中伸出,一直拖到地面的血腥长舌,着实让人心生恐惧。

江少川与曹天兵二人却有些犯难了。

“这人怎么了?”

“面无血色,口吐白沫,好像是晕过去了。”

“不会吧,胆子这么小?这么大的义庄,不问两句,怎么找棺材?”

“当然是靠自己了。”

“你这小子哪儿学来的缺德主意,走路不好好走,非得抻直了手臂,蹦蹦跳跳的。”

“这叫僵尸,你懂个屁!”

主仆二人站在台阶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又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此时已经不省人事的守夜人老林。

本想借着自己这副阴曹地府的可怕扮相,从义庄守夜人的嘴里,套出江元洲棺材的存放位置,看来这样的计划暂时要泡汤了。

“黑无常爷爷!白无常爷爷!”

“别杀我!”

“别杀我啊!”

“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什么都没看见!”

正当此时,身下的门槛却传来了一阵凄厉的哭嚎。

“桀桀桀桀……”

江少川随即面无表情地吐了吐长长的猪舌头,冷笑了一阵:“吾等奉地狱阎罗王之命,前来收魂。”

“你阳寿未尽,为何如此害怕我兄弟二人?”

“莫不是……”

“做了什么亏心事!”

亏心事?

哪里敢啊!

莫不是自己前一阵子跟村头的李寡妇欢好的时候,触怒了天威?

砰!砰!砰!

老李颤抖着匍匐在脚下,不停地躬身磕头,始终不敢抬眼看着眼前二人。

“二位爷爷!”

“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跟村头的李寡妇眉来眼去了!求求您放了我一条生路!”

“这几日长安城里刚收来的棺材,都在南边那间小屋里,您二位想必都是极为忙碌之人,不如……”

“不如就别跟小人一般见识了!”

南边的小屋?

闻言至此,江少川心中若有所悟。

“抬起头,睁开眼!”

“让本判官为你施法,忘记今夜之事!”

少年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

啊!

抬头……

抬头睁眼?

完了完了完了!

这怕是要嗝屁了!

老李的心中极为后悔。

悔不该当初一时兴起,偷摸着窜到进了隔壁李寡妇的家里。

他满脸泪水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无常判官’,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曹天兵极为默契地朝着老李露出了极为渗人的笑意。

于是,意料之中……

“噗!”

白沫从老李的口中汨汨流出,他整个人已然彻底昏了过去。

“你有没有闻见一股尿骚味儿?”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

“都多大人了,还尿裤子……”

“可能人家也不想啊,还不是你这扮相太吓人了。”

得知了棺材的下落,曹天兵与江少川二人掩着鼻口,捂着嘴,朝着南边的小屋走去。

嘎吱!

伴随着一阵木轴摩擦的尖锐声音,陈放尸体的房门被陡然推开。

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极为让人感到不适,甚至是作呕的酸臭尸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