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除了皇后长孙无垢之外,从来没有人能与这位大唐帝国的君王独处一室,除非那人是图谋不轨的……
刺客。
想着自己在昏睡的状态之下,竟然不知不觉被一个并不熟悉的少年潜伏在侧,唐皇李世民的心里不由地一阵后怕。
就算眼前的少年救下了自己的观音婢,就算眼前的少年手无缚鸡之力,就算眼前的少年生性纯良,并无歹毒之心……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须知道,方才这少年只需轻轻一刀……
雄踞九州的大唐帝国将会彻底分崩离析,天下将会再次陷入百年战乱!
仅仅只是一句看似简单的问话,房间内的温度便已经降到了冰点。
咕嘟咕嘟!
突如其来的冰冷态度让江少川不禁狠狠地吞咽了几口口水。
感到了极为不安。
他拱了躬身,俯首低头,没有敢立刻作声,只是微微用眼角的余光极力地观察着唐皇李世民的脸色。
然而,恐怖的无形威压让少年很快收回了目光。
眼前的这位大唐帝国的君王看起来似乎有些陌生。
江少川很快便意识到…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不凑巧的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弥天大谎已经撒下去了,那所谓的神药,不服……
也不行了。
“陛下,您……”
“您终于醒了!”
很快,江少川的脸上露出了十分欣喜的笑容,极为激动。
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铤而走险,把那坛子醋扔了算了,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因为,人已经醒了。
赶紧把蛋喂下去,才是正经事。
念及如此,江少川的身形不由地朝着供奉台挪了几寸,他顺势便捧起黑色的瓦罐,朝着唐欢李世民极为恭敬道:“陛下,还请服药。”
服药?
没有理会少年的话语,李世民平静的脸色如同一块万古不化的冰川。
没有一丝波动。
“朕为什么会在这青山湖的小筑里?”
“已然夜深,你为何胆敢与朕共处一室?”
“皇后在哪?”
“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质问道。
李世民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年,那所谓的黑色瓦罐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上一眼。
显而易见,情况越来越坏了。
面对着接踵而至的冰冷质问,江少川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一大一小,一老一少,狭小的房间内,二人暗地里的交锋以这种不形于色的方式,悄然展开。
为了不落入对方的节奏,万般无奈之下,江少川只好硬着头皮,拱了拱手,将黑瓦罐递到与唐皇李世民极为靠近的距离。
紧接着,他微微低下了头,故作叹息道:“实不相瞒。”
“由于陛下您这几日连夜未眠,再加之滴水未进,而皇后娘娘醒来之后,您又经历了如此大喜大悲,可谓是极为伤身,这才昏死了过去。”
“而后,草民在替您诊脉之时,发现您这几日为了皇后娘娘之事,消耗了极大的生命力,莫要看您此时是醒着的,但随时都会有生命的危险呐!”
说到此时,江少川竟一反常态地抬起头,目光不躲不避,极为认真地直视着唐皇李世民,情真意切道:“陛下!”
“大唐不能没有您!”
“长安不能没有您!”
“百姓们,不能没有您啊!”
莫名地,狭小的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默。
唐皇李世民依旧不悲不喜地看着少年,却迟迟没有作声,更没有接过手中的黑色瓦罐。
良久。
“呵呵。”
微眯着双眼,他冷笑一声道:“照这个说法,这黑色瓦罐里的……”
“便是能救朕性命的仙药了?”
闻言至此,江少川把头埋得更低了。
原本微微弓着的身形,幅度也更为弯曲。
极力保持着沉默,似乎有些并不敢应答。
“朕就来看看……”
“这瓦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名堂!”
唐皇李世民一把扯过黑色瓦罐,并未打开,只是借着微弱的烛光,仔细打量了片刻。
然而很快……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嘭!
伴随着一阵震耳的瓦片碎裂之音,黑色的瓦罐竟然被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之上。
棱角般大小的黑色碎瓦片,散落在石砖的缝隙里。
白醋溅射得一塌糊涂。
唐皇李世民的金色龙袍,湿了。
干净的金丝蚕被褥,湿了。
少年的鞋面,也湿了。
脆弱的鸡蛋被突如其来的可怕力量震碎,流露出一地的蛋黄。
整座屋子的空气之中,夹杂着微酸与鸡蛋黄的腐臭味道,让人极为不适。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江少川心中的不安与惊恐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他就像一个失去了知觉的提线木偶。
愣在了原地。
双眼的瞳孔似乎也因为太过于恐惧的原因,而不禁微微一缩!
彻底失去了焦距。
此时此刻,少年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再也没有运筹帷幄,再也没有决胜千里,再也没有任何轻浮的前世经历……
死亡的真实阴影笼罩着他的全身。
“宫里的每一个罐子都有特别的编号,按理来说……”
“若这黑色罐子里装的真的是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药,那么罐底便会镌刻上尚药监又或是太医署的字,而不凑巧的是,方才朕在这黑色罐子的底部,你猜摸到了什么?”
李世民平静且认真地问道。
难道……
是黑色瓦罐的问题吗?
皇宫大内的隐晦规矩,实在太过于……
可怕了些!
江少川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出师未捷,死在了这种细节上面。
他呆滞着目光,只是象征性地摇了摇头。
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不敢作声半句。
“是个‘食’字。”
李世民从床榻上缓缓站起身,没有理会陷入了魔怔的少年,朝着窗台走去。
“朕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你于千钧一发之际,与天争一命救下了皇后的性命,朕本该好好赏赐于你,可今日之事……”
“你又作何解释?”
“天下间能与朕共处一室的人寥寥无几,但却并不包括你。”
“功归功,过归过,念在你有大功在前,又无作恶之念想,朕给你一次机会。”
“一次说真话的机会!”
“今夜无论你说什么,朕都既往不咎,当作没发生过。”
停顿了片刻,他缓缓转过身,指着那一地的碎瓦片,极为冷酷地说道:“若是还敢有假,朕……”
“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