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山小道,晨雾弥漫。
经过了近一个小时的厮杀,天边的启明星渐渐落下。
带着最后一点夜色的天空透着瓦蓝,一看就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但此时随时可能命归阴曹的陶商,却没有欣赏好天气的心情。
眼见小胡子一句话将桂阳骑兵直接引向了陶商,张辽勃然大怒,张弓搭箭:“畜生,闭嘴。”
嗖的一箭,喉咙破了个洞的小胡子,应弦而倒。
看着追兵直扑陶商而来,张辽疾速开口:“主公,你的头盔太过引人注目,快与末将调换一番。”
生死面前陶商却摇了摇头:“不行,如此一来,你必死无疑,本公子深陷绝境,自知必死。”
“文远,你速速带人逃命去吧。”
张辽跟着摇头:“天下可以没有张辽,却不能没有主公。”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他也不管什么礼数,一把将陶商的头盔摘了下来:“主公,末将曾无意发现一条小路。”
“就在主公身后半里处,这边我顶着,你带上妲己姑娘,快走。”
说着,他也不管陶商反对,一把将陶商的头盔带在头上:“陶商在此,不怕死的尽管来吧。”
晨雾中,追兵也分不清说话的究竟是谁,他们只能按照小胡子生前的指引,朝那个银白色的头盔追了上去。
看着张辽引开了追兵,妲己赶紧开口:“公子,我们快走。”
“可是,阿离和兰陵王还在……”坐在马上抱着妲己的陶商,不忍心就这么放弃为自己拼命的二人。
妲己有些急了:“公子,形格势禁,岂能妇人之仁,咱们留下,也只能拖累张辽将军和阿离姐姐。”
“冲出去,只要回了荆州,我们早晚会为他们报仇。”
“他们死战不退,就是要保住公子的一条命,千万不能让他们白死了,你明白吗,公子?”
妲己的话,深深震动了想留下拼命的陶商:“你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走,若他们杀了阿离三人,本公子日后必定屠尽桂阳全城。”
自打从下邳起兵,公孙离和兰陵王就跟在陶商身边,二人不知多少次救了陶商的命。
现在他们可能马上就要死了,作为宿主的陶商却除了逃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可怜又可笑的野狗。
就算日后屠尽赵范满门、杀光桂阳城所有人又有什么用,公孙离、兰陵王和甘心为自己去死的张辽,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原本陶商以为自己是个纵横乱世的英雄,现在他却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不会搞笑的那种。
见陶商终于松了口,所在陶商怀里的妲己表情有些复杂:“公子,放下妲己吧,有妲己这个累赘,公子跑不快的。”
心早已在流血的陶商厉声道:“少废话,本公子救不了阿离他们,已经痛入骨髓,若再扔下你,我陶商还是人吗?”
“可是……”妲己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陶商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没什么可是的,你若还认我这个公子,就别说废话。”
妲己为了他,命都不要了,这时候他又怎么能放弃这个可怜的小丫头。
嘴角蠕动了半天,妲己最终没再说什么。
借着弥漫的晨雾,陶商带着妲己躲开了好几阵要命的枪刺剑砍后,终于找到了张辽所说的那条小路。
“驾。”随着陶商一声催马,身后兵器碰撞和惨叫声渐渐远去,至少目前他们是安全的。
早在陶商催马离开时,脱力几次的妲己就已经晕了过去。
晨雾中,扬鞭催马的陶商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方向。
直到他感觉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疼、血越流越多的功夫,他隐隐在朝阳下看见了袅袅的炊烟。
有炊烟就一定有村子,有村子就一定有人,他感觉自己又看见了生的希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昏迷的妲己抱下马后,龇牙咧嘴的陶商慢慢脱掉了身上满是粘稠鲜血的铠甲。
他虽然带着妲己跑了很远,但绝对还在桂阳郡境内。
若让村里人发现了身上的盔甲,就凭他和妲己现在的样子,恐怕一个村长就能把他废了。
小心将铠甲藏好、又将疲惫的战马放生后,背着妲己的陶商终于朝村子迈开了步子。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疼,血流的越来越多,就在陶商一步三晃到了村口后,他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昏迷中的他隐约听见了身边有人说话,接着就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
看来应该是得救了,松了一口气的陶商,彻底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窗外已是残阳西斜。
这是一间极为普通、又十分简陋的民房。
屋子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桌子、两条长凳和陶商躺着的这张床外,一无所有。
这应该就是自己昏迷前来的那个村子吧,陶商暗自思量。
看着坐在床边的红着眼圈、眼角还挂着泪痕妲己,陶商轻轻咳嗽了一声:“丫头,我睡了多久了?”
他的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接着又是一阵粗重的喘息。
熟悉到声音,让暗自垂泪的妲己顿时转头:“公子,你终于醒了。”
“村里的郎中说你可能挺不过来了,吓死妲己了。”
她晶莹的泪珠又掉了下来。
陶商想伸手擦去小丫头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稍微一用力,他顿感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公子前往别乱动,郎中说就算醒了,也要休要几个月才能痊愈。”妲己赶紧办陶商盖好被子。
动也不能动的陶商,叹了口气:“小丫头,你还没告诉我,我昏迷了多久?”
妲己也跟着叹气:“几天已经是第八天。”
八天,陶商一愣,这么说鱼山那边的仗早就打完了。
他赶紧稍微转了转头:“鱼山那边有消息吗?”
陶商将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被别人发现了他们二人的身份。
妲己叹了口气,声音同样很小:“我打听过了,此地虽也是桂阳境内,但离鱼山还有一百多里。”
“这里的人根本不知道鱼山那边打了仗,更别说什么消息了。”
陶商无奈苦笑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脚步声,接着,陶商的房门直接被人一脚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