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出城,刺史府。

黑衣短髯的仵作前后不停忙活着,围在堂前看热闹的人则越来越多。

刺史大人的酒馆里死了人,谁都想来凑凑热闹。

张鲁氏还抹着眼泪,陶大公子则安静的看着眼前有条不紊的仵作。

半小时后,放下工具的仵作朝陶商拱了拱手:“大人,死者张二确系中毒而死,大人请看。”

说着,他就将一旁半截变成黑色的银针呈给了陶商。

陶商一愣,难不成这张二还真是吃了他的东西,才被毒死的?

见围观者人群中登时开了锅,颇为心烦的陶商手中惊堂木一拍:“肃静。”

等众人没都了动静,陶商才若有所思的问道:“可能看出是何种毒药?”

仵作摇了摇头:“欲知是何种毒药,还需细细查验,仓促之中难有定论。”

陶商十分明显的皱了皱眉,什么毒药已经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查清张二为何中毒?

他转头对跪在堂下暗自抹泪的张鲁氏道:“你别着忙着哭,我们这就前往南方城,若这毒药真是从陶氏小馆中流出,本公子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话说得明白,要是真是自己酒馆的缘故,他绝不回避,但若是有人栽赃嫁祸,他陶大公子断然也不会轻饶。

徐州,南城。

自打出了人命,陶氏小馆门前的人就没断过。

老管家福伯带人出去进货,门前只有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伙计,勉强维持着秩序。

见陶大公子到来,围观者嘴里的议论更加凶猛,那架势就好像张二的死跟陶商一定脱不了干系一般。

陶商黑着脸,直接将店里从厨子伙计到账房先生,都传到了门口。

陶大公子指了指地上早就凉了的张二,开言道:“都看看,今天此人可曾进店?”

见众人都有些迟疑,陶大公子大手一挥:“都给本公子听好了,我现在不是这家店的老板,而是徐州刺史。”

“你们有话尽管直说,若有半句谎话,休怪国法无情。”

就像张鲁氏所说,今天的事,陶商必须给她和徐州百姓一个交代,若因此失了民心,这徐州早晚也要断送在陶商手中。

见陶商如此说,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计赶忙拱手:“东……刺史大人,今日此人确实来过。”

叫惯了东家的他,险些忘了陶商刚刚的警告。

小伙计的话一出口,现场登时又热闹了几分,无数种版本的猜测纷至沓来。

陶商点了点头:“他都点了什么菜,喝了什么酒,跟谁说了话,说清楚。”

他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小伙计的腰又躬下去几分:“大人,小人记得清楚,此人根本没点菜,就要了一壶酒。”

站在陶商面前的张鲁氏见小伙计这么说,立马变了脸,:“胡说,张二回家说在馆子里大吃了一顿,你们还敢抵赖?”

陶大公子眼睛一横:“怎么回事?”

见陶商变脸,小伙计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东家,不是,刺史大人,小人的话,还没说完。”

也不等陶商问,他赶忙接着说道:“此人进店时,确实只要了一壶酒……”

眼见张鲁氏又要开口,陶商冷着脸摆了摆手:“别急,听他说完。”

小伙计接着说道:“他还没点菜,坐在他旁边、一个刚点了菜的许昌客商就匆忙离开了。”

“见小人要将刚端上来、还没动过的菜倒掉,张二连忙阻止。”

“他说这么好的菜可别糟蹋了,直接让小人将东西端到了他桌上。”

“大人说过,进店的客人就是神仙,神仙的意思小人自然不敢违背。”

“大半小时后,这人酒足饭饱,付了酒钱就离开了。”

“至于他怎么死了,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说到最后,小伙计一个头磕在地上。

刚刚还要反驳的张鲁氏闻言,也没了动静,从小伙计的话里,她也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张二是个穷人,一家子只靠几亩薄田过活。

陶氏小馆的东西虽然不贵,但他这个穷人在这大吃一顿,也不太现实。

除此之外,张二也是个爱占便宜的人,吃别人剩菜,他也不是没干过。

话虽如此,可丈夫还是在陶氏小馆里中的毒,这事定然跟面前的刺史大人有脱不开的干系。

陶商公子默默想了想,接着对地上的伙计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些,谁能作证?”

小伙计微微抬头:“大人,当时坐在此人身边的几个人,都是店里常客,他们能为小人作证。”

问清证人姓名后,陶商冲身后老程挥了挥手:“速传证人到此。”

“他说的是真的吗?”证人跪在陶商面前,小伙计又将之前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二人简单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接着点头道:“没错,是这么回事儿。”

“小人记得清楚,跟小老弟说的一样。”

陶商挥了挥手,示意证人站到一旁。

他又想了想:“张二吃剩下的菜品何在?”

要是能将剩菜找到,是否有毒,立见分晓。

一旁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伙计冲陶商拱了拱手:“大人,剩菜早就收拾了,根本无从查找。”

为保证后厨环境,剩菜必须马上收拾,这是陶商开店之初定下的规矩。

最重要的证物不见了,事情又有些难办。

接着陶大公子又将眼睛对准了跪在地上的小伙计:“今天除了死者张二,可还有别人中毒?”

小伙计赶忙摇头摆手:“没了,没了,只此一人。”

陶商站起身,晃了晃僵硬的脖子:“既如此,那就肯定不是店里的菜有问题。”

“店里情况本公子很清楚,每样菜品每天至少能卖出去几十份。”

“为何别人平安无事,死了的偏偏是你丈夫张二?”

最后一句话,是对张鲁氏说的。

张鲁氏也懵了,是啊,同样吃了馆子里的东西,怎么就自己的丈夫死了?

是他惹了不该惹猛地人,还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陶商接着道:“本公子自问跟张二无冤无仇,不可能唆使伙计投毒害人。”

他又朝店里所有的人指了指:“你们可与张二有仇?”

众人一阵摇头,地上的小伙计再度拱手:“大人,小人等都住在南城附近,此人家在西城。”

“此前我们见都没见过,怎会跟他有仇?”

陶商突然冰冷一笑:“见都没见过,你怎知他家在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