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时候,马震以个人名义来质问尹春秋,这种情况下尹春秋是完全有动机直接下杀手的。毕竟是马震自己亲口承认他以个人名义前来,这件事说破大天去,尹春秋也有礼。
但此番庸帝忽然出现,问题可就复杂了。
首先名义上,马震依旧是大庸八皇子,无论他承不承认,或者以怎样的身份面对任何人。
在他背后站着的都是庸帝。
如果尹春秋当着庸帝的面杀了马震,毫无疑问的是单方面挑起战乱,而且还是那种充满恶意,不占据公理道义的。
即便神宗厉兵秣马,想要再跟大庸来一场正面对决,也不可能背负着有失公理道义的名声。
所以在庸帝出现之后,情况已经发生反转。
现在,马震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启禀父皇,儿臣刚刚查到,神宗之人在出使的路上途径卧龙坡之际,曾经伏击了一对我大庸商队,并将人全部掳走,今日便是来询问此事的。”
马震很快进入角色,这个时候他可不会说自己是以个人名义来此的了,十分坦然的扮演着八皇子的角色。
话音落下,他还解释了一下一切的来龙去脉,并呈上了青龙刺绣。
庸帝手持青龙刺绣,缓缓看了一眼之后,将目光放在尹春秋身上。
“尹长老,不知八皇子所言,可属实?”
尹春秋有些慌了,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被坐实了掳走大庸商队的罪名,即便是神宗宗主都救不了他,而且问题的关键是,这些事真的不是他做的,他也很冤枉啊。
“庸帝,我神宗使团出使的一路上并未有过任何停留,沿途皆有记载,若仔细追查,定能找到证据证明此事不是我们干的。”
“依我之见,定是有人栽赃嫁祸,故意让我神宗与大庸的关系出现裂痕!”
为今之计,尹春秋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寻求自保,否则的话便是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而此举也刚好暗合庸帝的意思,只见他沉吟中点点头,目光看向了马震:“看来尹长老所言确有其事,此事蹊跷,保不准便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暗中栽赃嫁祸,玄念,你此番太过鲁莽了!”
庸帝的话语中带着责备之意,但语气却十分正常,马震何尝不懂他的意思,此时此刻,两人无非是在合力将这一场戏演完而已。
“父皇所言极是,此番的确是儿臣鲁莽,儿臣这就向神宗尹长老赔罪。”
话罢,马震冲着尹春秋随意施了一礼,继续说道:“不过此事背后涉及隐秘巨大,心怀不轨之辈其心可诛,恰巧被劫商队乃是儿臣的熟人,还请父皇将这件事交给儿臣,儿臣定在三天之内,查个水落石出,还神宗使团一个清白!”
在马震跟庸帝一唱一和之中,调查许长歌一行人失踪真相的责任,就此交到了马震手中。
而此前还叫嚣着要杀马震的尹春秋,如今也不知怎么的竟然也变成了受害者,反倒是跟马震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这让尹春秋忽然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有力气也使不出。
总感觉自己忽忽悠悠就瘸了。
尽管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但却根本不知道应该向谁发火,甚至最后还特意感谢了一番马震站出来要查明真相,还自己清白。
就这样,本来一场有可能引发神宗跟大庸战争的麻烦,就此解决。
庸帝在临走之前,特意叫上了马震跟隐藏在暗处的纪纲共同乘坐他的龙辇。
对比马震的沉稳,纪纲脸上已经写满了疑惑。
他不懂,此事背后究竟有什么隐秘?
“你做的不错,没有让朕失望。”
龙辇之上,庸帝忽然开口,马震对此并没有多大的惊喜,只是平淡的回道:“不过是完成陛下交代下来的任务罢了,况且此事也与我有关,必然是要尽心尽力的。”
纪纲注意到,在有外人在的时候,马震跟庸帝一直以父子想称,但是当没有外人之际,两人的关系却又好像变成了寻常君臣。
似乎他们之间都保持着一种若离若离的默契,双方都明白对方想要什么,那么只要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做一切事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哪怕今日马震质问尹春秋,将神宗与大庸同时至于危险线上。
只不过,马震究竟做了什么,让庸帝如此开心,甚至不惜当面夸奖?
这一点,纪纲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到。
此番马震看似来势汹汹,强闯官驿质问尹春秋,实际上目的却是直指隐藏在庸都的门阀势力!
因为他们,才是掳走许长歌的人!
以马震的智慧,怎会因为区区一片青龙刺绣,便认为是尹春秋掳走了许长歌,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尹春秋之所以在此刻忽然拿出被马震所杀的楚岚山说事,是因为他们要找到借口迫使庸帝同意此次大比武仍旧在神宗举行。
说白了,一切还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已。
至于那个什么楚岚山,死不死的谁会在意?
如此情况下,掳走许长歌对尹春秋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真正在意的是跟庸帝的谈判,为难马震也仅仅是为了寻找借口,掳走许长歌只会让事情更加棘手,而且即便成功了,也只会让马震一人束手束脚而已,根本不会让庸帝改变想法。
如此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反噬自己的事情,尹春秋为什么要做?
因此,此间之事其实很容易分辨,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栽赃嫁祸的戏码而已。
那么明白了这一点,后续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马震来到庸都不久,他所得罪的人中,只有一个人有这个实力,自导自演这一场栽赃嫁祸的戏码。
那便是崔太后!
而崔太后背后代表的,则是大庸境内的门阀势力,这一方势力跟庸帝有着无法调和的嫌隙,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方连根拔起。
此番崔太后走了一步险棋,希望通过嫁祸神宗的方式解决掉马震。
但她却不知道正是这一步险棋,让庸帝抓住机会,跟马震联合起来把这一场戏演完,同时在追查许长歌的失踪一事中,有意或无意的削弱一下门阀世家的实力。
只能说,论手段,崔太后还差的太远了,比之马震都远远不如,更遑论天生便好像为权术而生的庸帝了。
而且崔太后竟然为了泻私愤,不惜赌上大庸的未来,这更加触碰到了庸帝的底线。
某种程度上来说,圣人的话也不无道理。
这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