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流!小心!”
“给老子砍了!”
“这帮狗杂种的甲胄,可真硬!”
交战的巷口处,冲锋在最前线的邓飞白等人已经杀红了眼。
然而,形势却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发展。
不是所有的退伍老卒们都有诸如丁流等人一样的强大战斗力。
无论那些黑甲军士到底属于哪一支军队,但都无法掩盖他们身为唐军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么与邓飞白等人一样,那些黑甲军士们也必然经历了同样苛刻严厉的训练,经历了同样浴血奋战的生死沙场。
所以,在铁血的战斗意志上,双方并没有过多的差距。
但……
很快,小巷之中的短兵相接下,随着厮杀声,惨叫声与寒刀入腹的沉闷惨烈声,方才还旗鼓相当的局面,瞬间朝着对邓飞白等人不利的方向开始发展。
邓飞白统御的退伍老卒们似乎陷入了一种泥泞般的劣势之中。
滴落的春雨化作一道水帘横亘在寒刀交锋的那一线,悍不畏死的唐人们在这一刻展现出可怕的杀意。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沙场上所习得的那些举刀格挡又或是侧身躲避的技能完全失去了发挥的余地。
若想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若想活下来,那么最为直接,也最为有效的办法便是,伸出手中的寒刀,不顾一切地朝着对方砍去。
不顾一切的意思便是连生死也顾不上。
连砍向自己的刀锋也顾不上。
这是一场以命搏命的战斗。
而巷战的极为惨烈之处便在于不是谁能活到最后,而是谁能活到下一刻。
不是谁必将死去,而是谁先将死去。
只不过在这样一个极端的情况之下,就算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未必能将那些黑甲军士损伤分毫。
因为……
装备的差距开始发挥起至关重要的作用。
与邓飞白那些手下那些退伍老卒不同,每一名黑甲军士们都身披着极为厚重的黑色甲胄,若不是砍在那些甲胄的薄弱部位的话,那些老卒们手中的寒刀是很难刺入对方的腹部的。
而那些退伍老卒们却并没有这样坚硬的甲胄,所以便只能用自己的肉体去抵挡那些狠狠劈下的寒刀。
人的肉身怎么可能挡得住锋利冰冷的刀锋?
理所当然,当退伍老卒们的腹部被寒刀刺破的时候,当猩红鲜血从他们的体内汨汨流出的时候,他们的刀尖也已经抵向了那些黑甲军士的胸口又或是腰腹。
然而,与之不同的是……
想象之中,冰冷沉闷的寒刀入肉声音却并没有依稀传来,入耳的却是那些刀锋打在甲胄的冰冷鳞片上的‘泠泠’声。
如同铁匠铺里,铁匠用手里的铁棍敲打着吊在半空中的鳞甲。
更不可能有鲜血涌出。
装备的劣势在巷战之中被无限放大,顷刻之间,那些身披甲胄的黑甲军士们,越过瘫倒在地上的尸体,势不可挡地朝着巷口,冲了进去!
不过是几次挥刀,几次前进的短暂片刻,那些退伍老卒们已经纷纷倒下,进而呈现出一种步步败退的颓势。
倒下便意味着死去。
如被汹涌的洪水欲要冲垮了的决堤。
然而,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他们的思绪之中,似乎也并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厮杀。
除了用性命与肉体去填坑之外。
但这样的行为只是一种延缓。
而且并不能延缓多久。
比思绪更快的寒刀已经展现出它嗜血的一面。
那些冲上去的退伍老卒们或是胸口被猛地捅开了一个口子,或是肩膀被狠狠地劈开了一道裂痕,又或是干脆被对面的刀直落落地砍在了满是刀疤的额额间之上,然后迸发出猩红的鲜血。
他们避无可避,因为他们的两侧皆是袍泽兄弟。
他们退无可退,因为他们的身后亦是沙场手足。
鲜血混杂着冰冷的雨水,让本就狭长的青色古巷染上了一层血红。
“老邓,兄弟们……”
“已经快撑不住了!”
正当此时,一只手撑在小巷右墙,另一只手握着朴刀的丁流极快地扫了一眼这成尸成山的眼前,骤然大声开口道。
然而,作为统领的邓飞白又何尝不知道……
眼前的形势已经恶劣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地步。
但……
为了方才那块刻有‘龍’字的黑色令牌,也为了身后那间大宅之中的某位中年人,他们别无选择。
铛!
正当此时,邓飞白无惧生死,一刀挥过。
恰好砍在了那名头戴盔甲的黑甲军士的甲胄之上,发出极为震荡的震击声音。
受此一击的黑甲军士眼中极为露出极为轻蔑的神色,丝毫没有将这一击放在眼中。
反而举起手中的三尺青锋,横以击之!
然而,尽管邓飞白的刀刃没有砍碎那层黑色的甲胄,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恐怖的磅礴力量沿着刀身,彻底穿透了甲胄,奔袭到了对方的体内。
“噗!”
随着一阵鲜血从口出喷涌而出,那名黑甲军士眼中的轻蔑化作了无比的痛苦。
就连整个人的身形都不禁朝后倒退了几步。
站在身后的黑甲军士们亦然猝不及防,整个重心颇有些不稳,差点摔倒在地。
邓飞白用了极大力量的一击,挡住了对方前进的攻势。
“撑不住,也要撑!”
“顶不住,也要顶!”
“就是全拼死在这儿,就是拿命填,也要把这巷口堵起来!”
“若是放一个人进这条巷子,四爷的命,谁担待得起?”
他满脸狰狞,喘着粗气地呐喊道。
也许是听到了齐四爷的名讳,那些退伍老卒们在这一刻竟爆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咆哮与战力。
他们的双眼开始充斥着猩红的血丝。
他们的双臂开始爆出青色的经脉。
他们的咽喉开始发出最愤怒的吼声。
“啊!”
正当此时,厮杀的人群之中,却传来一阵极为凄厉哀绝的惨叫。
惊绝惨叫由于太过于惊骇的缘故,不由地让如沸水般厮杀的战局微微露出几分停滞。
停滞的还有那在空中挥舞的无数柄寒刀。
因为,那名头戴盔甲的黑衣武士在被邓飞白狠狠一击的同时,一支来自于人潮之中的冷箭又再一次奔袭而至……
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咽喉。
这便是那一声惨叫的真正缘由。
那一支冷箭,在寒风中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