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外卖的时候,徐自明和彭诒望也就听到了陈培森的故事。陈培森今年二十四岁,是个刚参加工作的汽车销售员,因为有过敏性鼻炎,陈培森家里常备着不少口罩,都是网上买的, 便宜。

武汉疫情爆发后,口罩成了稀缺资源,不少人因为没有口罩无法外出,陈培森就想将家里剩余的 300 多只口罩,留一点给自己,其他的免费送给武汉市民。

他在给街坊领居和陌生网友送口罩的同时,发现大家出门买药也很困难。

“那个时候,大家可能把我当成很有能力的人了。时不时会有人问我,可以帮他买药送过来吗?这些人主要是留守老人、 孕妇和病人,他们不方便出门,也不敢出门。”

于是在上个月二十五号,陈培森骑着电动车,将“义务送药、送口罩”的牌子挂在电动车前。怕别人觉得他在骗人,他还拍了自己在药店的照片放在实名制的平台上。

“我都没想到啊,在平台上,一会儿工夫,评论就上千, 点赞就过万。那个求助信息纷至沓来,好多。我挑了一些近一点的,可也从下午两点一直送到晚上十点。”

一开始,陈培森只是将自己家囤积的口罩免费送给有需要的市民,后来就是以志愿者的身份帮大家买药送药。

为此,陈培森还召集了一些有这方面条件和热心肠的骑手, 组成了一个志愿者团体,名叫“木林森”志愿团,蕴意就是大家齐心合力,众木成森林。

他们的身影开始出现在武汉各个区的药房,奥司他韦、莫西沙星、莲花清瘟等药品,是他们最常买的药,这也是当时新冠肺炎病人的急需品。据陈培森统计,目前他已为 600 多户家庭送过物资。

陈培森还告诉徐自明和彭诒望,他一开始没有想到会坚持这么久,就感觉停不下来。

听到这时,徐自明和彭诒望是深有所感,他们也发现,这好事会做上瘾,越做越有责任心,越做越开心,越做越觉得自 己活得有意义,就停不下来了。

“应该是有什么事让你特别有成就感吧?”彭诒望问道。陈培森点头道:当然,有好多件呢。比如就我刚开始送药

的第三天吧,也就是 27 号晚上 11 点左右,我收到一条求助信息, 对方称家人在外地,只有两位老人在武汉,而且都已确诊新冠 肺炎,但是没有病床,在家隔离呢,现在急需莲花清瘟和奥司他韦。

我当时就连忙买了药赶往小区,可对方却一直不接电话, 由于不知道老人家住几楼,我在小区里一栋楼一栋楼查找,最后终于找到了。

“过了几天,我看到了那个求助者给我发的信息,说我送 药的那一晚上是非常关键的一晚,病人吃了药以后有了好转, 后来住进了医院,医生还说在家自己护理得不错,现在情况也 在好转。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我有了使命感,我想继续做下去。”

徐自明竖起了大拇指:“任何事都是有喜有忧吧?后来你怎么会被举报呢?”

徐老师,你听我慢慢说,其实也是我们不够专业,一直只是凭借一腔热血帮着做,自然也会遇到很多问题。

从那之后,随着确诊病例不断增多,病人对药物需求量增大, 很多药在药房也已经买不到了。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会把一板 药剪成一颗一颗地装在塑料杯里,再分开来给不同的人家送过去,先解燃眉之急。

“还有一开始,我们的药物都是免费发放的,还出现过哄抢、囤药等行为,加上我们的财力也不是特别雄厚,都是大家咬着 牙捐钱做的。所以后来大家一致同意决定,按照工厂采购价, 对药物进行收费,这样我们能做得更久一些。”

徐自明听到这里是感同身受的,没有钱啊,想做好事还真难, 最简单的送一瓶水现在也要几块钱啊,车子还要烧油呢。郭沫 子会提醒徐自明注意节流,他难道会没注意到自己账户里已经 只剩下不到两万块钱了么?

好在新冠肺炎的治疗是国家在买单,不然徐自明得倾家荡产给老婆治病。

陈培森眸光闪亮:其实,不用倒贴太多钱去做这件事,愿意做的人就更多了。而且随着一些媒体报道了我们,后面药品等物资会由一些爱心人士和机构从全国各地寄来,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四川乐山的义工团体。

那个团长徐海棠很厉害,有药厂的渠道,人家这些药完全 可以卖高价的,但是却全部用很低的成本价给我们这边送过来, 比我们一开始收的钱还更低。而且实在没有能力的我们会做好 调查,将资料发给徐海棠,人家那边都是直接不记账的。第一次, 她给我这边寄了两百多盒药品花费 17000 余元,可我这边因为才刚从免费转收费,大部分都没有收费,所以只转回 3000 多元给徐海棠,人家都没有一句抱怨的。

我们真的做得很严谨的,愿意付费并有能力的我们会收钱, 但是没有能力的我们也不会收。

“不过在发放第二批药物时,我和徐海棠发现又出现了抢 货、囤货的现象,很多真正有需求的病人反而无法得到药。于 是我们和大家商量,开始提高免费标准,大多数开始收费。比 如徐海棠从一家诊所和一家医药公司共购买阿比多尔 242 盒, 诊所的大部分拿成 35 元一盒,其中五盒是片状,48 元一盒; 医药公司的便宜点,30 一盒。这些我们就统一以 20 元一盒出售, 希望能将药品送到有需要的人手中。”

彭诒望眨巴着眼睛:“其实从一开始,你们一直在贴钱做这件事对吧?就算是收钱了,也是在贴钱对吧?”

“是的,收得最多的一段时间,也就是勉强达到我们花出去的一半的样子。这样,其实只是能让我们多做一段时间。” 陈培森摊了摊手,“大家都要生活,我们也得留点钱过日子是吧?”

徐自明竖起两个大拇指:“做慈善是要量力而行的,可持续的慈善行为才是最有智慧的。其实你们公益帮送已经很不错 了,你们的时间和电费不也是成本?能做到这样,你们真的很了不起。”

“就这样还有人投诉你们?那人是缺心眼还是脑子进水了啊?”彭诒望有点义愤填膺。

陈培森苦笑道:“好人难做啊,这老话以前我还不理解, 这会儿长见识了。”

陈培森这送药的事已经做了一个多月了,今天陈培森忙了一上午,已经准备带吃的回家了,突然接到警方电话称有人举报他“卖药赚差价”。他当时也很是纳闷啊,每个他送药的人家都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啊,但不管怎样,公安传召了,他只好去公安局。

“能说说警察是怎样还你清白的么?”彭诒望对这种事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啊,我们没有做过这样缺德的事,自然不怕查啊。警察通知给徐海棠那边打了电话,徐海棠向警方讲述了如何购买药品并寄给陈培森的全过程,并称购药的每一笔钱都有详细记录,而且收来的钱也有详细的财物明细,贩卖价比采购价都更便宜,怎么非法卖药赚差价啊?警察同志都是明眼人,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查明了我和徐海棠提供的各种证据都是真实的,就知道我是被人诬告的,根本不存在举报人说的‘赚 差价’行为。”

徐自明问道:“那你可知道是什么人举报你的?”

“不知道,也懒得知道,知道了我也不会去违法揍他一顿, 没什么意义。”陈培森很是豁达。

彭诒望撇了撇嘴,“我觉得你还是可以委托警察叔叔查一查,至少要警告下他,让他道个歉。不然这犯错成本太低了,而且 我觉得这说不定能揪出一个他自己才是违法犯罪的人呢。”

“怎么说?”陈培森有些诧异。徐自明也疑惑地看向彭诒望。

彭诒望双目微眯起:“没有谁的良心真的会被吃到狗肚子里去,受你们帮助过的人肯定是不会去举报你的,毕竟他们免不了什么时候还需要你帮助。我觉得,最有可能举报你的人, 是不愿意你们继续做免费送药和半价送药这种事的人。”

徐自明眉头轻扬:“望仔,你的意思是,那些真正非法卖药赚差价的人才会举报小陈?”

“我是这么认为的,人做什么事都是有动力驱使的。小陈他们做的事要说会得罪的,除了这些人之外,没有别人。”彭诒望思绪越发敏锐,“刚才小陈也说了,他们越做越好,越做越大,越来越多人加入他们,这肯定就彻底压缩了那些人发国难财的空间啊。”

徐自明给彭诒望竖起了大拇指:“你分析得不错!”

陈培森眉头皱了起来:“我在送药的时候,曾听人说在我们给他们送药前,有些人送药和送口罩都很贵,像我们收二十的药,之前有人卖一百,要知道药店也不到四十啊。”

“是啊,那肯定是那些混蛋举报你的。”彭诒望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