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自明轻叹了口气：“那倒不会，你外婆还是爱你的。她只是心疼这些物质而已，毕竟弄坏了东西要修。”
“她都不心疼我，哪是爱？爸爸，你不是跟我说过么？爱一个人要对人好，还要经常站在这人的角度想，又要想尽办法帮他做事吗？我看爸爸就这么对我和妈妈的啊。外婆口口声声说我宝贝，可我都不是故意犯错的，她还这么嫌弃我，我就不 想在这待着了。爸爸，你十四天的隔离不是差不多要结束了么？ 不然你带我去别的地方住吧？”
徐自明犹豫了。
“爸爸，你也不要心心了么？”徐心雨的泪水唰地就流下来了。“不是这样的，心心，爸爸的隔离是结束了，但是爸爸现
在在当志愿者，当转运司机，帮医院运送得了新冠肺炎的病人。 爸爸身上也肯定避免不了带有新冠病毒，如果你跟爸爸在一起，会非常危险。”徐自明连忙解释道。“真的是这样么？”
“当然是，爸爸会骗谁也不会骗心心。爸爸也非常想跟你 在一起。现在开始上网课了，爸爸也想好好辅导你，让你的功 课能保持住进度。可是，我做的这个事，也不能半途而废。所以， 请你相信爸爸，等疫情过了，爸爸一定来接你，然后又像以前 一样，我们永远也不分开了。”
“好的，爸爸！我相信你，爱爸爸我就要站在爸爸的角度想一下，爸爸现在和妈妈一样在跟病毒战斗，心心不能拖累爸爸。”徐心雨说着却委屈得直抹眼泪，“可是我害怕……怕外婆又凶我……”
徐自明眼睛都湿了：“心心乖，每一个白雪公主，都总会碰上个老巫婆。你要学习白雪公主的智慧和勇敢，好好保护自己，外婆她心疼那些东西，你就小心些，不弄坏那些东西。你也要学习白雪公主的善良，她都可以原谅老巫婆，你也要原谅外婆的行为。”
“那爸爸你原谅外婆么？”徐心雨反问道。
徐自明笑了：“我会原谅她，爸爸今天喝了点酒，心里不痛快，通过发脾气疏解开来，这其实是不对的。像你通过向爸爸倾诉 是对的，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是我们的权力。不过最后，我们都 会化解开来，因为这些事放到生命里，是微乎其微的，有些看 似稳固的关系可能随时会崩塌，与其让时间化解一切，不如我 们自己来化解。”
“爸爸说的话，我有些听不懂，我真的要原谅她吗？”徐心雨有些不甘愿地撅嘴。
“是的，原谅别人，你自己的心也会得到慰藉。”徐自明不希望徐心雨成为一个记仇的人，仇恨和不快只会折磨自己。“既然爸爸这么说，我就听爸爸的，我原谅外婆了。”徐心雨擦了下泪痕，露出一个笑容，“好像，我还开心了？”
“是的，放下心中的不快，你那就是把‘不’字去掉了， 自然就成快乐了！”徐自明欣慰地笑，“另外，爸爸提醒你， 在这段时间里，你有需求尽量找外公。你外公比外婆更懂事， 脾性更好，更有耐心。我想，最近他应该没有骂你批评你吧？”
“嗯，外公是爱我的，我喜欢跟他说话。”徐心雨重重点头。“那就好，那你要乖乖的，多吃饭，认真上网课，爸爸也录制了一些学习视频，回头我会传给外公，外公会给你看。你想爸爸也可以多看一下，这样既看到爸爸了，又巩固知识了。” “太好了，我能看到爸爸上课了！”徐心雨开心不已。
“好的，那现在，你需要睡觉了哦。只有多睡美容觉……” “才会长得更漂亮！”徐心雨迅速接口，乐呵呵笑着躺了下来。
“爸爸，晚安！” “宝贝，晚安！”
徐自明挂了电话，看向彭诒望，赧然道：“望仔，让你见笑了。” “哪有，我觉得徐哥很男人啊！”彭诒望正容道，“如果是我，也不会随便受别人的冷嘲热讽，要是不喜欢我，离我远点就是， 想让我当孙子，门都没有。”
“走一个！”徐自明端起酒杯。“好，走一个！”
一口酒下肚，徐自明长吐了口浊气：“我一个大男人也好面子，有些事不好跟人说，可刚刚你也看到了，我跟我丈母娘都开吵了。你以为我真的这么刚？没有，我以前很怂的，丈母娘怎么损我，我都赔着笑脸，用你的话说，就是当着孙子。我结婚多少年，我就当了多少年孙子。”
彭诒望错愕看着徐自明，刚才徐自明很刚啊，原来这是当了多年孙子的怨愤井喷啊！
“别人家，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到我这，丈母娘越看我越不顺眼。无论我怎么做，都得不到她一句好。我拿到市级优秀教师，她也说什么我这样的人也能被评为优秀教师，这南京市的优秀教师水分得有多高。你瞧瞧这是人话么？”
彭诒望义愤填膺：“这就有点缺心眼了，这南京可是跟武汉一个级别的城市啊，优秀教师的含金量肯定很高的。”
“我不是想说我多优秀，我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但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如果不会赚钱的老师都是没用的，那除了大学老师和其他私立学校的老师外，工资不高的岂不都是没用的了？” 彭诒望连连点头：“没错，人的价值，岂能只用赚钱多少来衡量？太市侩！”
“好了，反正我也要和老婆离婚了，以后不用再受她们母 女的气了。”徐自明端起杯子，将杯底的小半两酒全部喝下去了。
“徐哥，你没有骗若梦？你真的要跟嫂子离婚？为什么啊？”彭诒望难以置信地问道。
徐自明摇头垂首，连连苦笑，就是不告诉彭诒望。
“不对啊，徐哥你从徐州来武汉，虽说有千里送物资的目的， 但还是想过来守护嫂子，给她一个惊喜的啊？你当外卖骑手， 又当志愿转运司机，不都是为了这个事么？为什么今天你进了 隔离区后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彭诒望猛然反应过来：“喔噢……徐哥，你是不是在隔离区见到嫂子，是不是发生什么误会了？”
“ 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 我都亲眼看到了， 什么误会？” 徐自明连连摇头，甩出的眼神充满痛苦和懊悔。
彭诒望皱眉：“徐哥，你和嫂子到底在隔离区发生什么事了？竟然会让你突然如此悲痛地要离婚？”
“你不要问了，跟我喝酒！”徐自明一抄酒瓶，就给自己加酒。
有人说，一个人情绪到了极致后，这酒量会变大，网上就盛传受到重大打击的人怎么喝酒都喝不醉。
可事实上，四瓶茅台，两瓶都没干掉，徐自明就倒下了。而在倒下之前，他自己无意识地说了很多话。比如质问郭沫子，他们都是经历了生死的情感，为什么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要背叛他，寻了新欢就要把他一脚踹开。
彭诒望其实也是迷迷糊糊了，他撑着醉意，眯着眼睛用手机将关键点记下来，然后才彻底放松回房里躺下。
彭诒望就是怕自己一觉醒来把这些话给搞忘了。当客厅里鼾声阵阵时，罗小娟抱着被子走了出来，帮徐自明盖上了。
这大冬天的要是就这样睡下，明天可能就爬不起来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彭诒望发现徐自明早已经起来了，正在摁手机。
彭诒望皱着眉头看了下手机，才六点二十分。“徐哥，一大早在干什么呢？”
彭诒望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猜测徐自明应该是在班级群里跟家长们交流呢。
“改作业！”徐自明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手上稍微停顿了下。“真敬业！”彭诒望无比惊叹，他终于明白昨天喝酒前徐自明说要定个闹钟是什么意思了。
喉咙干得要死的彭诒望找到点水喝，看着努力工作的徐自明，心头感慨万千。
换作是他，绝对做不到这样。昨夜刚大醉一场，闹钟一响马上就爬起来给学生批改作业，这种自律性和职业修养让人惊叹。
“昨天和徐哥喝酒说到哪来着？”彭诒望捏了下太阳穴， 头并不痛，只是习惯，这茅台不是假酒，不上头。
酒精绝对能影响记忆，彭诒望解锁手机上的关键词，才猛然记起来徐自明昨天说的事。
原来徐哥他们夫妻年前就在闹离婚，徐哥他应该是想挽回这段婚姻，想给嫂子一个惊喜，却看到嫂子和那个陈静飞医生抱在一起，他深受打击。可我感觉他有些冲动了，我得为他们做点什么。
彭诒望想跟徐自明说说话，却又不想打扰到他，所以打算等到徐自明他工作完。
“终于做完了，布置好作业，可以睡个回笼觉了。” 徐自明伸着懒腰站了起来，就听到彭诒望的声音。
“徐哥，我还是想跟你说下，其实拥抱并不能说明什么， 昨天我和若梦还拥抱了呢。如果单单因为拥抱……”
“不要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去休息下，今天我会按时去取餐，我已经跟李飞驰说了。”说完话，徐自明直接跟彭诒望错肩而过，钻回自己房里。
“徐哥……”看着徐自明的背影，彭诒望无奈地放下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