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历233年夏。

赤野城城主府。

“费大人,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一群文臣满面愁容的站在费武面前。

隔着他们与费武的,是堆积如山的血书。

全都是求费武主持公道的。

有将士被无端责罚,或者开除出军团。

有走夫贩卒被白吃白拿东西,血本无归。

有商贾被夺家产,万念俱灰下跳楼自尽。

有良家女子被强行霸占,为保贞洁宁死不从。

有……

一桩桩一件件,让人愤怒,又无可奈何。

这些事情,不是徐白做的。

但做这些事情的人,都是徐白罩着,耀武扬威,无法无天。

他们无论做什么,犯了什么事,只要徐白插手干涉,就能无罪释放。

民怨沸腾!

更多的人开始转变成恶人,开始丢弃一切底线,去巴结徐白。

这是非常危险的讯号。

长此以往,只怕赤野之地就要彻底从人类的庇护所,变成藏污纳垢的地狱。

费武的头发白了不少,都是从徐白十岁生日之后开始的。

与他一样的,还有龙鸣。

曾经在战场上挥斥方遒,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两大军师,在这件事情上,束手无策,一展莫愁。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曾想方设法试图扭转徐白。

阎亡、红叶,以及年初出关,踏入神藏境的狼刀,费劲了口舌。

连素来温婉,能容人所不能的千素,都被徐白气得流泪。

唯有裘雨旋,因为赤野之城的民怨等负面情绪,实力稍稍有些加强。

可这并不是裘雨旋想要看到的,她也万分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办。

“报!”

正当费武头发又白了两根的时候,有心腹惊慌而来,单膝跪地,右拳抵心:“启禀大人,出大事了!甘云大人死了!”

“什么?”

费武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

甘云是费武挖掘出来的左膀右臂,其人有治世之能,为人刚正不阿,清廉高雅,整个赤野之地,人人夸赞,民心甚高。

“怎么死的?”

“甘小姐被人给……甘大人怒极攻心,跑去理论,结果……那阿霸是少主的人……”

扑通。

费武无力跌坐在地。

这一刻,他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大人,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啊!连甘大人都……”

一众文臣悲怆跪地,眼睛通红,满是悲哀。

费武眼中也是猩红,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甘云啊……”

费武呆愣良久,颓然转身。

不久后,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头上戴着白巾,一副守丧的模样。

坚定不移的,费武迈出脚步,朝王府而去。

一众文臣纷纷散去,很快,全都效仿费武,穿白衣,戴白巾,默默朝着王府而去。

这一幕,让所有人侧目。

甘云大人死去的消息,像是龙卷风一般,席卷了赤野之地。

众多百姓蜂拥而至,全都穿素衣,带白巾,汇聚亿万之数,走上街头,直奔王府。

从高空看去,如蚂蚁一般,让人头皮发麻。

不仅如此,赤野城外,三军将士纷纷汇聚而来,弃了兵刃,铠不离身。

王府之外,偌大的空地,被挤得满满当当。

救命!

白布拉开,长宽百丈。

两个血色大字,印刻其上。

除此之外,还有无数人以血为墨,写下的投名状。

放眼看去,猩红刺目。

“救命!”

无论是铁血的将士,还是掌权的文臣,亦或者普通百姓。

老人、妇女、孩子。

全都热泪盈眶,纷纷呼喊,声音震天,满是哀鸣。

“去!给我把依附于少主的那些恶霸混混,全都抓来!”

狼刀怒发冲冠,指挥牧天军战士去抓人。

阎亡扔出兵符:“敬向阳!守卫军是干什么吃的?如果你当不了这个统帅,就给我滚!”

这是第一次,阎亡行使徐逸被迫闭关前,交给他的权力!

赤野城、半山城,守卫军铁血出击,不再顾忌徐白是少主,将那些恶霸混混、为富不仁的商贾、贪官污吏等,全都抓了起来,送到王府。

有不少人闻讯而逃,但有凶兽帮忙,根本就逃不掉,纷纷被找到抓住。

一个小时之后,王府外,空出一片地带,数百个被捆绑的毒瘤蛀虫,瑟瑟发抖,被一双双凌厉目光几乎扫成筛子。

“我……我们是少主的人……”

“你们敢动我们,少主不会饶了你们……”

他们惊慌失措,他们颤栗不安。

“你们干什么?”

徐白来了。

他睡眼惺忪,又怒气冲冲。

徐白怒吼:“谁让你们绑他们的?赶紧松绑!”

众将士眼神闪烁,纷纷低头。

一个个百姓,同样畏惧不已。

十一岁的徐白,是少主啊,是南疆未来的主人。

这身份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改变的。

“徐白!”

红叶怒不可赦,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已经十一岁了,难道还不懂事吗?你想让你父亲的心血毁于一旦吗?这些人依仗有你护着,作恶多端,天怒民怨,今天他们不死,难以平民愤!”

“红叶阿姨,我说不准杀!”

徐白丝毫不让的看着红叶。

“将士听令!”

阎亡面无表情:“少爷,这次我不会再任由你胡闹了,给我斩!”

一声震天怒吼,人头滚滚落地。

呜咽之声不断,是民众在哭,是文臣武将在哭,是遭受了委屈,身负血仇的受害者家属在哭!

他们,终于等到了今天!

“你们!你们!”

徐白浑身发抖:“我知道,你们都嫌我碍眼!我走就是了!从今天起,我不再是赤野之地的少主!你们就当我从来没出现过!”

红叶闪身,将徐白硬生生拉着拽进了王府。

“徐白!你不要再胡闹下去了!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吗?”

“我怎么胡闹了?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嘛,有什么了不起?龙陆这些年乱世,死的人少吗?赤野之地人口直线上升,死几个人怎么了?”

啪!

徐白挨了一个耳光。

他懵了。

红叶也懵了。

“我……我……”

红叶看着自己的手,如玉的手在颤抖。

“你打我?”

徐白歇斯底里哭喊:“你凭什么打我?你又不是我妈妈!我知道你喜欢我那个冷血的爸爸,但是你永远都当不成我妈妈!我讨厌你!讨厌你!”

徐白转身,大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剩下红叶,依旧看着自己的手,呆若木鸡。

从小到大,最疼徐白的就是她,可今天,她打了他。

尽管徐白该打。

房间里,徐白大哭,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罗盘。

“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人真的关心我,他们只是因为爸爸才对我好,如果我不是徐牧天的儿子,我什么都不是!”

徐白用力将罗盘扔在地上,啪嗒一声,罗盘碎裂,光芒呈现。

他一步迈出,擦拭泪水,恨恨咬牙:“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让我留恋的地方,我要离开这里!”

一步迈出,徐白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