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苦与韩宋要将江阴重兵云集的声势造起来,所以他们并不急着过江。传令兵走陆路去向江口水师传令了,估计水师最快也得两天才能赶过来,所以何苦与韩宋并没有急着整军经武,而是优哉游哉的在江边抽着烟,欣赏着夜幕中的江景。

“七哥,这次知武卫惨败,镇威卫被围,主要的责任在我!是我轻敌冒进用兵操切,才让知武卫和镇威卫中了清虏的埋伏……”何苦在享受着难得的宁静,韩宋却检讨起了自己的失误。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两军交战有所损伤也是免不了的,你不要太自责了!而且主要责任也不在你,是陈彪和马承业自己急于求成,你只是约束不到位而已!”何苦从来没想过怪罪韩宋,韩宋这次用兵的确有问题,但主要责任并不在他,而是登莱军一路顺风顺水,所有人都有些飘了,这次的事能敲敲警钟也是好的。

“七哥,我想请辞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韩宋却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他想要引咎辞职。

“我说了,不是你的责任,你统御全军,不要总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何苦只有韩宋这么一个能用又绝对可靠的人,怎么可能同意韩宋辞职。刘冷、赵括他们几个干不了韩宋的活,杨威、刘默文几人何苦又信不过,何苦总不能自己兼了五军都督府吧!

“论能力我不如杨威、刘默文、腾胤玉、薛明仁他们,论年龄我也小了些,马承忠叛变便有不满我居高位的因素,所以……”韩宋不理解何苦的心思,他只是想退位让贤。

“不要再说了!”何苦忽然焦躁起来。

“七哥,我……”韩宋还想在解释两句。

“你给我闭嘴!”何苦第一次训斥了韩宋,他需要韩宋,但其中原因他又没办法明说,所以韩宋的一再退让,使何苦非常的烦躁。

何苦已经发怒,韩宋自然不好再说了,但是何苦却尴尬了。相处多年,韩宋一直是任劳任怨,虽然能力还有待提升,但是辛劳却是付出最多的。何苦这么多年都没对韩宋说过半个字的重话,今天忽然来这么一句,何苦有点不知道怎么下台了。

“听到了吗?”耳力不错的何苦,忽然隐隐的听到了一些声音,这让他找到了化解尴尬的办法。

“什么?”韩宋还在自怨自艾,什么都没有听到。

“仔细听,江对岸好像有炮声!……李存义拿望远镜来!”何苦开始只是想找个台阶下,可是仔细一听,他好像真的听到了炮声。

何苦、韩宋乃至于护卫他们的孙空武父女,以及一众官兵、太监,全都侧耳仔细的听着,缥缈间的确有些隆隆的声音传来。可是这声音太缥缈了,到底是江水拍案的潮声,还是火炮的声音,谁也分不出来。李存义奉上了两具望远镜,何苦与韩宋全都伸着脖子看向了对岸,刚刚的尴尬已经随风飘散。

张广利被围的丘陵地带,距离长江北岸有几十里远,炮声和炮口的火光怎么可能传得过来,何苦听到的其实就是潮声。小面积的火光看不到,但大面积的火光多少就能找到些影子了。孔有德指挥过万大军围攻张广利,大量的火把以及双方引燃的林木,可谓是火光冲天,几十里外看不到火光,但也能发现些异常。

“七哥,什么都看不到,声音也听不真切,不过东南方向有些不正常的光亮!”可能有军情,韩宋当即紧张了起来,刚刚的尴尬他已经抛之脑后。

“二半夜的,清虏不睡觉瞎折腾什么呢!他在利港又有江防……知武卫不会还有余部在坚持吧!”韩宋不尴尬了,但刚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吵了嘴,何苦心里还是不舒服,所以啥也没看出来的何苦,开始胡说八道。

“江南地势复杂,知武卫遇袭一带便有许多丘陵……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实诚的韩宋是什么都信,何苦只是胡说,他却已经当真了。

“不等水师了,急行军去包港一线,尝试渡江!”何苦为了让尴尬彻底消散,决定在半夜折腾大家一把。

登莱三万大军,连夜拔营起寨奔向包港。何苦觉得到了包港,发现敌人也有布防,然后大军再补个觉就好了。却不想包港一线清军防御非常松懈,不仅驻防的兵力很少,而且一门火炮都没有,完全是以冷兵器迎敌。当先开路的百户,一阵乱枪便把这些守军给打跑了,登莱军大部顺利登陆。

尴尬期已过的何苦,本想上岸睡一觉,不想韩宋一直惦记着知武卫的“残部”,大军略微整顿之后,韩宋便迫不及待的冲向了利港。登莱军没登陆的时候,因为漕船和民船过小,无法承受火炮的后坐力,所以拿岸上火炮众多的清军没办法,如今登陆了,清军可就不够看的了。清军江防部队,还试图复制他们击败知武卫的打法,以无甲骑兵对登莱军发起了冲击,结果直接撞到了铁板上。

知武卫兵力不足,武器性能不佳,又是猝然遇袭,难以抵挡清军的轻骑突击,何苦与韩宋的三万主力可没这些毛病。江防清军不过万余人,兵力非但不占上峰而且处于绝对劣势,登云式步枪的射速又近乎七甲步枪的五倍,而且迎敌的准备非常充分,清军的冲击自然与送死无疑。而且何苦与马承业的兵种构成与巨大的不同,马承业几乎只有步兵,何苦却是骑、步、炮兼备。

“高长顺出击!”步兵和炮兵已经打散了清军的冲锋,何苦马上召唤自己的重骑兵追击。

已经溃散的清军,再遭遇装具骑兵的追杀,下场可谓是十分的凄惨。能被马槊刺死,被马刀砍死,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为数不少的清军是被高大的战马活活踩死的,骨肉俱为血泥了。高长顺出击便等于宣告了清军江防的彻底覆灭,万余清军被歼灭六千以上,还有数千清军溃逃向了孔有德所在的狮子山方向。

“李存义,传令,将我的王旗树起来,告诉孔有德我来了!”首战告捷,何苦自然要进一步打击敌人的士气,然后好一鼓作气干掉孔有德。

天色微明,孔有德便接到了江防失守的消息。他早知道江防不能持久,只是没想到登莱军会打过来的这么快。孔有德放松了对张广利的围困,他要收缩兵力,设伏虽然不可能了,但他还可以利用狮子山附近的有利地形,在歼灭马承业的旧址,再和登莱军打一场。这个地方比较吉利,在此开战,对于军心士气都好。

“明信王亲至矣!”天光大亮,孔有德登高望远,想看看登莱援兵的军容,然后他第一眼便见到了何苦那面无比嘚瑟的大旗。

“撤退,向博洛贝勒靠拢!”何苦在大明一直不知名,许多人都瞧不起他,但是在大清他的名号可是极为响亮的。何苦想吓唬一下孔有德,打击清军的士气,结果孔有德被他给吓跑了。

何苦开到山区外围,发现丝毫不见清军动静,还以为孔有德又给他设了个埋伏呢!结果派兵进去一查,只找到了劫后余生的张广利所部,孔有德早就跑的连影子都没了。

“张千户辛苦了!马指挥、王指挥和马镇抚以及兄弟们的遗体何在?”何苦勉慰张广利及所部一阵,然后便问起了马承业等人遗骸的下落。

“孔逆都给搬到狮子山上去了!”张广利还真就看到了战友遗体的去向,不过他话音一落,何苦心里就咯噔一下,孔有德不会拿了所有的首级去请功了吧!

“孔有德……以后提醒我生擒此人!”何苦在狮子山上见到了两座坟墓,两座墓碑让他有些迷茫。

两座墓碑,一座写着“明大将知武卫指挥使马公承业之墓”,一座写着“大明知武卫将士之塚”,绝非厚葬,但也未加凌辱。孔有德一个汉奸,一个刽子手,一个叛徒,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