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和大顺军的主力全都集中在陕西一带,畿辅、河南、山西这些根本重地,全都兵力稀少,何苦无论是挥军西征,还是率军北伐,都全胜之局。李自成已经给打成了无根之浮萍,完全不足为虑,清军深入内地也无回头的可能,何苦只要出兵便能把他们一勺都给烩了,天下战乱很有可能就此终结。

“殿下此时出兵,局势非常的好,必然能够歼灭清虏、流寇,一举兴复神京,成就千秋不世之功。可是此时出兵对殿下和信藩来说,时机都不是很好,所以王妃和军机诸公让臣来劝殿下一句,请殿下稍安勿躁!”朱沃管着兵部,职方司每天都在推演着各地军情的变化,对于此刻出兵的结果,他比何苦还要清楚,但是他认为时机不对。

“时机?你们兵部职方司很是有些得力之人,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们怕是再难有如此好的机会了!这次如果错过,再想歼灭清虏、流寇,只怕要费上百倍之力,非苦战数年而不可得。你们居然劝我放弃,这仗若是打下去,要死多少人,你们不清楚吗?”何苦怎么也没想到,朱沃居然是来劝自己放弃的,而且对于朱沃所说的时机,他完全不能理解。

“殿下仁慈!可是臣为殿下之臣,便不得不为殿下考虑,此时动兵殿下必受其祸,不如静观其变,而后图之。兵连祸结百姓是要受些苦楚的,但为了殿下日后中兴大明,这些牺牲也是可以接受的!”朱沃很坚持,而且他明显已经估算过,何苦袖手旁观之后的灾难性后果。

“玉璇也和你们一个态度?这是为什么?厚野先生仔细给我说说!”朱沃他们一众核心都反对,何苦也冷静了下来。

“信藩眼下之地,不过山东一省、淮安一府而已,军需、粮秣、铁路、科技、民生、教育等等还都不完备,国力非常的有限。殿下此时出兵与清虏、流寇决战,必然损耗极大,用殿下的话说,就是打拼光家底的绝户仗。清虏、流寇尽灭,我信藩也必然山穷水尽了,到时候外患尽去,我信藩不但不会有所补益,只怕朝廷还要削藩。信藩若撤,殿下仅余一藩王尊位矣!殿下何以自处,臣等何以自处?”朱沃提出的第一个忧虑,何苦便不得不打退堂鼓。

信藩之所以能够在大明之下列土封疆,完全是因为北方有强大的外敌,弘光朝廷不得不承认他的实际独立。若是此时没有了外敌,信藩的存在便没有必要了。战事危急,东林党等一众朝臣都想着削藩,若是没有了战事,削藩必然会被推行。信藩若是与大清、大顺拼的两败俱伤,他拿什么来对抗朝廷对他的削弱,没了兵和封地,何苦这日子还怎么过。

“陛下春秋仍盛,虽然疼爱殿下,但毕竟弟不如子。万一将来陛下有了嫡亲骨血,殿下的尧舜之位必不可保。且如是之时,殿下这第一亲藩,非但不再是陛下钟爱之弟,反而会成为陛下的生死之敌。殿下是东林之敌,若是将来再成了陛下之敌,只怕求一善终犹不可得啊!”朱沃指出了最关键的地方,朱由崧对于何苦来说,一点都不可靠,何苦根本不能寄希望于他,因为这位大哥随时可能会有儿子,随时都可能会翻脸。

何苦此时出兵歼灭大清和大顺,对于大明是好事,对于天下是好事,对于他自己却非常的不好。大清和大顺的存在,让何苦成为了朝廷最大的倚仗,何苦横行朝堂也是以他的十数万大军为依托的。若是时移势易,这些都没有了,何苦可就惨了。朝臣们绝对不会放过他这个藩王,东林党也要清算过往的仇恨,朱由崧又随时可能要为儿子铺路,何苦真是想善终都不可能。

“你们的意思是……?”何苦已经听进去了,他发现自己必须养寇自重,当然这话他自己不方便说出口。

所谓的朝廷腐朽已极,何苦必须全面建设新的秩序和社会,不然即便今日击退了清虏,灭了流寇,明日也会有新的敌人出现,大明一样是抗不住。但眼下何苦的地盘太小了,中国的其他地方仍在朝廷的控制之下,仍然是那么的腐朽。没有一场战火的洗礼,旧势力还是会顽固的盘踞,何苦也根本斗不过他们。朝廷回到北京,东林党再次控制朝廷,没有了武力支持的何苦,什么改革也只能停在纸面上。想明白了这些,何苦也就没什么负担了,但有些不好听的话,还是得别人来说。

“殿下之兵皆百战精锐,且军械一途当世无双,后续发展更是不可限量。清虏、流寇可猖獗一时,但只要对上我登莱军,都是必败无疑的。殿下若图兴复,不过是反掌之事,不必急于一时。我信藩当务之急,乃是扩大藩地,蓄养国力,丰厚自身实力。”朱沃的意思很简单,过自己的小日子,先把自身实力搞上去,至于清虏、流寇的,暂时都先不管他。

“唉……总是不甘心啊!”何苦长叹了一声,他愿意听从朱沃的意见,但是对于放任清军和大顺军,他心里还是难免不得劲。

“殿下为国为民之心,臣十分感佩,只是今日即便没有臣来劝解,殿下也很难完成出兵之愿。江南诸公皆崇信借虏平寇,而且认为此举获利颇多,殿下想撕毁合约,只怕朝堂上也不会有人支持,陛下也不会同意。朝堂上一番论战难免走漏消息,给了清虏准备的机会,也会让殿下平白做了恶人,还要扛上引起站端的责任!”朱沃也给何苦想了,何苦若是在南*京提议伐清,一准会被吐沫星子淹死。

“腐儒误国啊!”何苦终于轻松了,他在心里说服了自己,然后把责任都推到了东林党身上。

“确是如此!”朱沃也很开心,都是东林党不好,大公无私的信藩,就是给东林党逼成了自私自利的样子。

“厚野先生是意思,我明白了!您马上返回登州吧!告诉大家都别担心,我不会在朝廷上乱说话,也不会突然下达命令,咱们眼下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何苦淡淡的摇了摇头,他这次的决定会害死许多无辜的百姓。

“是!”朱沃笑的就没什么负担。

“嗯!等一下,厚野先生再带一道我的令喻回去!”朱沃这次不好露面,不然对各方都很难解释,不想他起身刚要走,何苦又把他叫住了。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朱沃很纳闷,何苦还要约束前线部队不成,何苦之前可是很抵触这种事的。

“有劳诸位先生和玉璇商议,正月十五,我想在信藩境内开一次科举,咱们自己选拔一批官吏出来。”何苦刚刚骂腐儒,然后便想起自己手下人才不足了。

“哦,这是喜事啊!不知殿下想如何安排?”朱沃的脑子里都是些八股文章,自然以为何苦要考的也是八股文章。

“八股文不可骤然而废,该考还是要考的,占比五成吧!其余两成考自然科学和常识,三成考专业知识。各部衙门独立招考,只设实职,考过即予官职,不玩进士、翰林那些虚的。”何苦一边说一边开始写画,他是把行测那套东西拿出来了。

“是!”朱沃心里一机灵,虽然信藩一直在推广何苦默写出来的那些自然知识,也招了大批人手研究本有的自然知识,但谁也没想过科举会考这些。

“您刚刚说的一些东西,启发我了!我们的全民素养都需要提升,单是士兵在部队里学习的那点可不够!让孔家牵头,在各村设公学,孩子入学的费用和口粮有官府补贴,我们要搞全民教育!”何苦准备下大力气,他要让信藩彻底充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