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孔回来之后老实了许多,再没了先前的嚣张,老老实实道出了来意。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刚刚乡勇们真的挖坑开始埋他了,他岂能不怕死。当然今日之仇,日后还是要报的,他堂堂巡抚家的管事,岂能任由一个丘八欺辱。

何苦本来想着,即便结果了鼻孔的性命,也得把他的舌头割了,但是听了鼻孔带来的消息之后,他把这些全给忘了,因为鼻孔的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何苦就算心眼再小,也没时间和他废话了,天大的祸事砸到眼前了。

崇祯十五年十月,大清国主皇太极派遣多罗饶余郡王阿巴泰,统帅满洲、蒙古、汉军十二旗,以及外藩蒙古诸部,合计十万大军,从界岭口毁边墙而入,再次入塞征讨大明。蓟县总兵白腾蛟和马兰峪总兵白广恩力战不敌,致使蓟县失陷,京畿门户洞开。

大明昌平、保定二总督,宁远、永平、顺天、保定、密云、天津六巡抚,宁远、山海、中协、西协、昌平、通州、天津、保定八镇总兵,居然皆如泥胎木偶,面对敌军毫无动作。两个月内,坐视清兵连克霸州、河间、永清、衡水,续而转攻山东,克武城、临清诸镇,直抵兖州。鲁王朱以派被俘自杀,乐陵郡王朱宏治、阳信郡王朱宏福、东原郡王朱衣远,安丘郡王、滋阳郡王等众王及管理府事宗室约千人,被俘斩首。而后清军兖州分兵,一部渡过黄河进抵淮北,令一部则直奔登莱而来。

清军登莱一路,水陆并进,先后攻克莱州、昌邑、安丘诸城,腊月初即抵潍县,合兵万余笼城而战。如今不仅潍县告急,招远、平度、莱阳等地,也全在清军兵锋的威胁下。其余诸地,曾化龙只能尽力维持,招远却是实在没有办法。登莱早已破败不堪,山东总兵刘泽清跑去直隶之后,山东全境都没多少兵了,曾化龙自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然后几经苦思之后,他便想起了那个小虾米一样的何苦。

何苦在曾化龙眼里就是个小虾米,但是何苦手里有人有兵啊!何苦围攻七甲镇,号集近万民壮的事,曾化龙还是有耳闻的。曾化龙不觉得何苦的人能抵挡清军,但是拉来当炮灰,暂时迟缓清军攻势也是好的呀!若是给清军轻易拿下招远,进而一举袭破登州,登莱两府具失,曾化龙不仅官当到头了,命也就到头了。所以临时抱佛脚也好,拉人垫背也好,他都急需何苦带人出来送死。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曾中丞,我马上点兵出发,沿招远到莱西的小姑河布防,莱西恐有纰漏,但只要我何苦在,我必保招远、黄县一带安全!”何苦脸沉的像锅底一样,虽然他的一千六百精锐都已经换装了最新武器,堪称训练有素、战力强悍,但是面对过万清军,他的心里还是打鼓。

打发走了鼻孔之后,何苦马上召集了葛隆、朱沃、马承忠、王玉璇等人议事,这次是拼家底的时候了。何苦要一次性的掏出全部家当,不仅金矿的所有产出都要动用,手里的存银、存粮也要全部拿出来。以往何苦手里钱要算计着花,所以并没有从沈家买过什么大件,这次却是得砸锅卖铁的干了。

以往只买玉米种子,这次是什么粮食都要了,全部要大海船送来。同时为了应对清军水师,何苦还直接向沈家急购了两艘大型西洋战舰。西门庆的重炮百户开赴黄县沿海,紧急募集一批沿海渔民、水手,按照何苦的亲自制定的训练大纲,操练这些人使用火炮。一旦西洋战舰赶到,他们便要上船成为何苦的海军。

“曾中丞给出多少赏格啊!若是照指挥的意思采买预备,咱们可就得砸锅卖铁了,而且村镇百姓手里的口粮也会受影响!”马承忠是个顾家的人,打完了仗还得过日子,何苦这么搞,以后的日子可没法过了。

“什么都不会有,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何苦也知道,这一仗下来,无论胜败,他都铁定破产了。

“东翁,要不我们暂时还是按兵不动吧!曾中丞若是催逼的急了,我们出一千乡勇过去应个景便是!”葛隆也想保存实力,不能为了别人的事,把自己的家底给打光了。

“曾中丞若是让我增援潍县,我可以推脱,但是清兵打到了招远,我却推脱不得。即便没有曾中丞的命令,敌人来犯招远,我也必须顶上去!招远乡镇的百姓,也是给我交了税的,我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任由清军祸害他们。罗山金矿更是我们的命脉,我也绝不能放手!”何苦也不想这么早招惹清军,但是清军打到家门口了,他不得不应战。

“不必再多想了,下达总动员令,所有人为乡土而战!清军会来多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有万全的准备,这次出兵的员额不能低于一万二,但凡是能拿起刀砍人的,全都得给我上战场。除了炮兵带训水师,骑兵等候马匹训练,其余各部全部开赴招远集结,固防备战!”朱沃等人也有异议,但何苦不敢再让他们说了,他已经胆怯,承受不了再多的压力了。

“夫君……”王玉璇也有话说,沈家那边的确什么都买得到,但是何苦的金子不够了。

“沈家那边还需你想些办法,我会催张好古加紧开采,一分一毫也不会少了的,他们可以派人来监督,但是铠甲、马匹和战舰,半点也不能耽搁!今天你和娘还有几位的亲眷,全都搬到七甲镇去,我会让韩宋留守,那里安全些!”何苦把王玉璇的话给堵死了,他不敢听妻子说出来。

“夫君你……”王玉璇等人全都大吃一惊,他们都感觉到何苦怕了。

“你们看见敌人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死了!只要我不死,我便不会让你们落入敌人的魔掌!”何苦真的怕了,甚至有了重回地府的觉悟,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挡住如同开挂了一般的八旗兵。

安顿好了妻子家小,大军也完成了集结,何苦于军前重申了保卫乡土之意,然后便挥军开赴招远,迎接这场可怕的硬仗。何苦率大军来援,招远理应非常高兴才是,但是实际上招远上下并不怎么欢迎何苦。

招远豪族杨家也曾接下筹建乡勇的任务,起码可以募集兵马保卫自己,但是放眼望去尽是何苦的地盘,这就让杨家这个坐地户很少尴尬了。杨家对这事颇有微词,但也不准备与何苦为难,毕竟他们惹不起何苦,但招远知县陈国器可就不这么想了。陈大人觉得何苦是在他的地盘上抢人,而且也抢了他的地盘,所以对何苦很是敌视。

“山野匹夫,安敢如此无礼!”何苦进驻招远的时候,陈国器还出门迎接了一下,但他向何苦微微拱手,何苦也仅在马上拱手还礼,这可气死了他。武夫敢不下马,不深礼,这简直就是要反了。

“何指挥率领大军来援,礼节上轻慢了一些,还请县尊容让吧!”杨家的杨威还好心劝解了一句。

“一个买官的丘八而已,哼!”陈国器可是恨上了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