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了,漩涡的中心,是我这个所谓的阴阳童子。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我的。升子屯,乃至整个屯升乡,因为我的出现而变得不再平静,先是灵鬼邪魅相继出现,之后一个又一个道门之人陆续与我发生各种纠葛,甚至连逸道长、刑天、沈浩泽这样千年之前的老怪物都一个个冒了出来,而我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谁是对我好的,谁是想害我的。因此,要搞清楚那些纷繁复杂的疑点,我首先应该做的,就是认真地把这一年多来出现在我身边的这些人认真地捊上一遍。
我首先想到的是老叫花子,是他把我带入道门的,我做了他的弟子,同时也成了天玄宗的传人。但是花竹筏却说老叫花子之所以这么做,是要以我这个阴阳童子去换阴灵宗寻来的至阳之体。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之后,觉得自己应该选择相信老叫花子。因为我想到了另一件事:逸道长是天玄宗的创始人,这个没错。丢爷说逸道长的弟子,也就是它的前主人是上一任的阴阳童子,假如说天玄宗的道统是要培养至阳之体的话,那逸道长当初干嘛不寻一个至阳之体做弟子,而要选择阴阳童子呢?而且,我还想起了花竹筏对我说的另一句话:“你是整个道门的财富,我不会杀你。”天玄宗同样是传承久远的道门宗派,她却说天玄宗会把我当“药引子”,这是明显的前矛后盾。
除此之外,我仔细分析了花竹筏的话,发现还有一个逻辑错误——如果老叫花子真的要拿我去换什么至阳之体,那我就会成为她们阴灵宗用以驱除尸气诅咒的工具,那天玄宗又怎么拿我当药引子呢?不可能阴灵宗把我用完了,再送给天玄宗,让老叫花子撷取我的单阳来滋养至阳之体吧!
从以上两点来看,花竹筏一定是在骗我,或者说是在某些地方骗了我。天玄宗跟阴灵宗是世仇,而她也毫不避讳地说要与我交.合得到我的精.血,既然她有目的,那从中挑唆我和老叫花子的关系就可以理解了。
此外,我选择相信老叫花子,还有更多的则是感情成分——老叫花子视我如命,这一点从在省城大战三十六路净食鬼时就可以看出来。老叫花子为了救我竟然连用来保命的心口精.血祭剑的方法都用了,他用了为自己保命的手段来保我的命,我觉得再怎么样他都不会伤害我。
我第二个想到的是丢爷。它是死人沟子里那只黑老虎的事已经确定无疑,它对自己当初想要吃了我的解释是没发现我是阴阳童子,之后发现我是阴阳童子时才主动认我当了它的新主人。在这一点上,我觉得它一定没有说实话。连老叫花子都能看出我是阴阳童子来,它一个存在了无数年月的老猫精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而且,从它一开始对我认主时的态度可以看出它当时其实是不愿意的。它自己也说过,在我的天眼突然异变抹掉了它的王印之后,它才“不得不认我当主人”。我由此猜想,它肯定一开始就知道我是阴阳童子,但出于它对前主人执著的迷恋,才想趁着王印还在时把我消灭了,以便不用认我做它的新主人。
至于它的前主人是谁,它不肯说,我也猜不到,不过这似乎对我没有什么影响,那我便选择了不去想这件事情。关于和丢爷的关系,我只需要知道:尽管它不愿意认主,但最终我仍旧成为了它的主人,那它就断然没有再度加害我的理由。因为道门的主奴契约,那是以命相系的存在,如果它害死了我,它必然会被诅咒反噬而死。所以,我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它。
近而由丢爷推及小蛇,我也没有怀疑小蛇的理由。尽管我已经主动跟小蛇解除了主奴关系,但它始终对我不离不弃,而且我也能感觉到它对我的舍身保护是发自内心的。
我还想到了萧玉儿、花竹筏、崔银琦、逸道长等人,把她们身上的各种疑点都挨着个儿想了一遍,但跟以前一样,并没有找到什么头绪,但是,有一点我去想明白了:我觉得即便是我不相信她们,但我却可以跟她们接触下去。不入虎穴,日不出虎崽,我如果一味的躲避她们,那就永远不可能触碰到这些问题的核心,只能永远做一个被动的挨打者。
我就这样坐在三清祖师的塑像前闭目沉思着,虽然疑惑依旧很多,但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不再像以前那般的急躁了。这般打坐不知道过了多久,到得后来,所有的问题、所有的人都在我的脑海之中模糊了下去,近而消失,脑子里似乎变得什么也没有了,没有时间、没有色彩、没有声音、没有任何触感,空空荡荡的,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虚无。
这种感觉很玄妙,但又很清晰,就像是半睡半醒之间做的一个特别美的梦一样,我心里知道这是梦,但却舍不得醒来,这样的虚无感觉让我觉得自己身心无比的放松。多年之后学到了“空灵”这个词,我觉得用它形容我当时的感觉最为贴切。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持续了多久,当我从脑海里那一片空荡荡的虚空之中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整个正殿安静的落针可闻。我睁开眼睛的刹那,觉得整个世界清明无比,在昏间的烛光下,三清祖师塑像上的那些彩色纹路纤毫毕现。又转头看了看其它各处,这才发现自己的眼力竟然变得无比清晰,虽然在黑沉的夜色之中,但我却连那些窗棂上的灰尘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一些烛光不及的暗处也同样能看清,仿佛是在白天一样。
我不清楚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心里还是觉得欣喜。暗自猜想或许是天眼的变化所致吧。
也就是在此时,我无意中发现,三清祖师塑像上的绶带是打开着的。我蓦然想到,之前在还未修缮的正殿中遭遇黄风的时候,正是绶带打开引起的。而且按道理讲,所有道门祖师塑像上的绶带都应当是结成万福结才对。
我也由此而立刻想到,观灵寺内发生的这一切事情定然与绶带打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