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黄风,其实就是现在人们说的“沙尘暴”,在我小时候,这样的黄风在升子屯隔三岔五就会刮一次,由于家乡在黄土高原,刮起的风里卷着的沙尘都是土黄色的,所以才有“黄风”之称。
黄风吹的我有些站立不稳,一边努力地睁着被风吹迷的眼睛,一边紧紧地捏着桃木剑往正殿外退去。这时风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号,听声音似乎是什么兽吼,像极了以前死人沟子里的传出来的那种虎啸声,但又比那尖厉些,因此我也搞不清是不是虎啸。
但甭管是不是,能发出这等声音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善茬,在它还没有伤害到我之前,溜之才能大吉,这深山老林的,别被它撕巴了,那就无量了特么的寿佛了。
然而逃跑不是我想逃,想逃就能逃,就在我即将要跨出正殿大门的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忽拉一下子就蹦到了我的面前,我还没有站定,就见一只黑爪子在我的眼里急速放大,眼瞅着就要拍到我面门上来了。
面对这般的紧急,我却突然就些呆愣了,因为这道黑影我实在是太熟悉了——
丢爷!
我原本以为黄风里会冲出来什么庞然大物,却没想到竟然是这只让我牵引挠肥的大黑猫。它身上的毛还没有长起来,短短的扎着,隐约还能看到黑毛下面的伤口,那是我亲眼看着校医室的卢医生缝的。但是,它却似乎不认识我了,在我愣神的片刻,它的黑爪子忽拉一下挠到了我的脸上。
我觉得我的脸皮都被揭下来了,猫爪子挠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顷刻之间便血流如注。我也被这疼痛一下子拉回到了现实,在丢爷的爪子再次向我抓过来的时候,我急忙往后闪开了几步,一边闪一边喊着问:“你干嘛呀丢爷?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黑娃儿啊!”
我这一喊还真好使,丢爷抓向我的爪子在空中陡然停了下来,它蹦回到了地上,仰头瞅了我一眼,微微有些发愣,但随即立即又呲牙炸毛起来,冲我怒吼着说:“黑娃儿?丢爷是黑猫,你竟敢跟你丢爷抢黑!我弄死你!”
我擦,这特么也算理由?
不过丢爷虽然呲牙炸毛着,说话也恶狠狠的,但它并没有像刚才一样,不由分说就上来拿爪子挠我。
我心里惊疑,难道花夜直接把丢爷认识我的记忆也都抹掉了吗?因此又问丢爷:“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见过我没?”
丢爷站在地上拿前爪子一下一下挠着地,做着一副随时准备扑向我的架势,正殿里的黄风依旧呼啸着,吹的这身上那些短短的黑猫像是流动的波浪一样。它呲着牙对我:“认识!”
我觉得奇怪,又问:“咱俩可是好朋友啊,你既然认识我,那干嘛还要挠我?”
丢爷说:“挠的就是你,你竟敢亵渎道祖的尊身,我不挠你挠谁?”
道祖的尊身?我明白了,原来是我刚才爬上三清祖师的塑像把它给惹毛了。以前老叫花子每次说逸道长是老怪物的时候它就不依不挠,可是这三清祖师又不是逸道长,它怎么也要如此维护呢?而且,就算是维护,也不至于对我这么狠吧!
我还是觉得它不对劲儿,搞不清楚它的记忆到底停留在了什么时候,有些气恼地骂它:“枉费我还一直担心你的伤势,没想到你这么狠!”我的脸上汩汩地流着血,又沾了许多黄风里的沙土,弄的脸上跟粘了一块泥壳似的难受。
这个时候,丢爷的神情似乎缓和了一些,在地上一弓腰,攸忽一下蹦到了我身上,我一见,就跟以前一样,本能地伸手接住了它。它在我怀里先看了一眼缠在我胳膊上,脑袋耷在我肩膀上的小蛇,贱兮兮地伸出一只前爪子在小蛇脑袋上拍了一下,又瞪大眼睛瞅了我一阵,才开口说:“还真是黑娃儿啊?”
看样子它到这时才完全记起我来了。我正想说什么,却被这货的下一句话雷到了,它问我:“你怎么还没死?”
这是咒我早点儿去死吗?我有些生气,伸手在它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骂它:“你怎么还不死?早知道你会这样,真不如看着你死了才好。”
丢爷被我打了这一巴掌,当即就又呲了一下牙,却没有再还手,而是拿脑袋在我胸膛上拱了拱,又用爪子把缠住我胳膊的小蛇的身子拔拉开一块,之后把脑袋枕在了我的臂弯上,这样躺舒服了才开口说话:“还是这样躺着舒服。”又说:“丢爷睡会儿,一会儿有人揍你的时候,你小心些,别把丢爷弄醒了。”
……
我无语地鄙视了它一下,不过它这副撒赖的样子,还是让我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又想起它说一会儿有人揍我,心里又疑惑起来,会是谁呢?花竹筏吗?
正殿里的黄风一直刮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当时就站在门口,正殿里是狂风大作,但门外面的世界却风平浪静,山上的树虽然也摇曳着,但那只是被徐徐山风吹拂的结果。这样的奇异景观,让我心里好奇的紧,有想过离开正殿出去,但又觉得丢爷既然敢在我怀里堂而皇之地睡大觉,想来定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因此我决定在正殿里闯一闯,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弄出这么大的黄风来。我还是不相信那个一场风把人吹成傻子的传言。
心里这么想着,我便满怀豪情地向着正殿里面走去,不管怎么样,我身为道门的人,没有做过什么有违道统的事情,我就不信在供着三清祖师的正殿里会被怎么样。尽管这里已经破败了,但我相信如果三清祖师真的有灵,他就不会整我的。除非它瞎了眼!
然而,事实证明三清祖师真的是瞎了眼了,而我这一腔走入正殿探个究竟的豪情,现在看来完全是一个独特的作死节奏!
当我顶着黄风再次来到三清祖师的塑像前时,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一股黄风原来并不是空穴之风,它的原头不在别处,正在那两个跪坐着的童子身上。之前我没有特别注意那两个童子塑像,直到此时才看清楚,它俩分立于两侧,虽然眉眼看不清楚,但从它们的穿着上却可以判断它们是一男一女,尤其是,它们的手中各捧着一样法器,而那个男童子手中的拿的,赫然便是一个放大了许多倍的虎爪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