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感觉睡了没多久就天光大亮了,当老爹把我从炕上揪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三竿子高了。老叫花子站在炕沿上低头看着我,呲着大黄牙笑着问我:“搂着女鬼睡觉舒不舒坦?”

这老货没正经,连老爹都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转身出去了,估计他心里也在腹诽老叫花子吧。我扭头看了看身边,女鬼贾素苗果然在,盘腿坐在我边上瞪着大眼看着我。

虽然我因为看见她的身体而无耻,可是那会儿我到底还是个孩子,对男女之事一点儿都不懂,所以老叫花子问我搂着女鬼睡觉舒不舒服之类的,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搂就搂了嘛,小时候谁不是母亲搂着长大的?所以我只是揉了揉眼睛,很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句:“还没睡饱呢。”

老叫花子又笑了,拿他的脏手弹了我一个脑瓜蹦儿,又骂我说:“再不起都被太阳烤焦了!赶紧起来去洗把脸,我们该开工了。”

我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今天要做什么呀?”

女鬼贾素苗一直都盯着我看,看的我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就故意背转过身去,尽量佝偻着腰不让她看到。

老叫花子估计是看我这个样子觉得好玩,一个劲儿地在那儿笑,又回答我说:“今天我们帮你的女鬼姐姐找他相好的去,我告诉他你把人家的媳妇给睡了,看人家揪你!”

老叫花子这么说着,就拿脏手又在我身上弹了一下,疼死我了,这老货,我恨死他了。

所有这一切,贾素苗一直看着,一直听着,眼里闪着灵动的光,在一边微微地笑着,现在回想起来,那种笑容完全是一个年长的大姐看弟弟的眼神,充满了疼爱。只是她从来不知道,她其实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个梦中情人。后来我把这事跟一个女孩子说起,丫说我有恋母情结,我很蛋疼的接受了。

起床以后随便洗漱了一下,母亲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属于我的黄布褡裢,我把桃木剑从里面取出来拿手上,背好了黄布褡裢,有模有样地跟在老叫花子的身后,径直往丁家坟崖湾走去。路上遇到了好多升子屯的人,每每有问我的,我都会很牛气地告诉他们,我跟着师傅抓鬼去。

贾素苗始终不离我的左右,遇到我身边有人的时候,她会偶尔躲开一些。我注意观察过,那些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只是每当他们靠近贾素苗的时候,身体就会颤一下,好像是在打寒颤一样。特别是我的发小老铁,看见我背着黄布褡裢牛哄哄的样子,羡慕的了不得,跟在我旁边问这问那的,也被贾素苗身上的阴冷气息整的一颤一颤的,还傻乎乎地说我学了法术以后身上都冰凉凉的,问我是不是学了能变出冰棍儿的法术。

对于这种缺智商的问题,我是从心里鄙视。老铁比我大两岁,但是整天傻乎乎的,用现在话说就是个逗逼。不过后来他跟我一起倒也发生了不少的故事。

当我和老叫花子来到丁家坟崖湾的时候,身后已经跟了很多的人。大家听到我们要去抓鬼,一个个都好奇的紧,甭管大人还是小孩儿,把丁家坟崖湾周围都站满了。

丁家的人也来了,听说我们要到他们祖坟里抓鬼,他们自然不愿意,几个青壮年男人挡着我们不让进。老叫花子也不急,跟我说:“既然人家不让进,那咱们就在这儿站着,等什么时候让进了咱们什么时候再进。”说完了又冲我挤眉弄眼。

我知道老叫花子心里又憋着什么坏呢,可是却没读懂他眼里的意思,正想偷偷问一句呢,女鬼贾素苗却动了。她离开了我的身边,飘飘忽忽跑到那几个挡着我的丁家男人面前,伸出手来挨着个儿在他们的脸上、脖子上摸着。那几个人凡是被贾素苗摸着的时候,全都浑身上下忍不住地打寒颤,连腿都被冻的停不住。

贾素苗摸摸这个,又摸摸这个,不打他们,也不害他们,只是这么来回摸了两遍,那几个男人就吓的跟筛糠一样了,有一个扛不住的当场就尿了裤子,哪里还敢拦着我们呀。

老叫花子这时候才说:“你们祖坟已经被人坏了,祖先正在里面受难着呢,我们来帮你们抓鬼,你们竟然还拦着,真是够愚蠢的!”说完了,又臭屁哄哄地对我说:“徒儿,跟为师进来,也让他们看看你的本事。”

师傅要装波依,徒弟怎么能掉链子?我立即挺了挺胸膛,也牛皮哄哄地附合着老叫花子话,冲在场围观的众人说:“你们都瞧好了,好好看看老叫花子教我的本事!”

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装波依,难免有些紧张。我一紧张,嘴就秃噜了,一顺口就当着众人的面把师傅喊成了老叫花子。

我话一出口,人群中顿时就传来了一阵笑声。我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偷偷拿眼瞅老叫花子,发现他原本牛哄哄的脸已经变的跟紫茄子似的,憋到内伤的那种感觉。心里立即就担心起来,害怕这老货又打我屁股,当下赶紧更正道:“不是不是,是师傅教我的本事,不是老叫花子。”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人群之中的笑声就更大了。我一时傻了眼,不知道怎么办好。老叫花子的脸则是红了又紫,紫了又黑,跟猪肝似的。可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因此也不再理大笑的众人和白痴的我,迈步来到了昨晚的那一个坟头之前,对着里间大喝了一声:“邪祟鬼魅,道爷我今天就收了!”

老叫花子说的话音未落,手里就多了一沓黄色的符纸,连我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拿出来的,只见他把那些符纸往空中一撒,那些符纸就同有了生命一样,转动着飘到了坟堆四周,我数了数,整整八张符纸,围了坟堆一圈。

那些符纸一落地,丁家的坟崖湾里立时就起了一股无名风,阴森森的,一些离坟崖湾进的人都是被冻的一哆嗦。

我知道,有脏东西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