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吹奏着喜庆的乐曲,灌进纤漠的耳中,震颤着鼓膜。纤漠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窗外的阳光斜斜的洒下,从窗棂的缝隙里透了进来,映出一缕金色的光芒。

身上被冷汗浸湿的衣服已经有些干了,只残留一丝不明显的痕迹。小腹仍然是冰冷的,但却没有昨晚那般痛苦。纤漠咬着牙,扶着门栏站了起来,摇晃着身子,走到旧木箱子旁,拿了几件粗布衣裳放进早就准备好的包裹里。

今天是萧儿出嫁的日子,也是将军夫人想要把纤漠嫁出去的日子。可是纤漠不会让她如愿的,她纤漠的人生,不会让别人来左右。所以,她要逃,而且要逃得风风火火。

一名老妈子在纤漠虚弱的倒在床上的时候推门走了进来,扫了一眼纤漠放在床旁的包裹。粗布的包裹,很是寒碜,她以为那便是纤漠的嫁妆。那老妈子轻蔑的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将手里的喜服放下便转身摇摆着肥臀走了出去。

喜服的大红色永远是世界最绚丽的颜色,纤漠只望了一眼,便觉得眼睛硬生生的疼。可是当她把喜服穿着身上,看着镜中美得倾城的苍白容颜时,嘴角却不禁勾起了一抹笑,只是那笑容却并不是美丽的,带着一丝残忍。

锣鼓声声,红绸漫漫,整个将军府都是一片热闹非凡。两个大红的灯笼高高的挂在大门上很是招摇,纤飞龙和将军夫人站在大门的右方,脸上挂着笑,迎来客往。来的都是京城里有名有望的人,个个都是只手遮天的人物。

当然,当朝最得势的丞相岳然和大将军纤飞龙的联姻,这样的强强联合又有谁敢不来祝贺。只不过,世事难料,有谁又可能是永远的强者呢?

纤漠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穿过花园,向着库房走去,手中只拿了一个包裹,包裹里是她娘亲的几件布衣,还有一些零碎的银子。今天的将军府,后院显得有些冷清,远远的便看见还是那么一个老头儿,守在仓库的门前,嘴里叼着一杆烟,烟雾妖娆着弥漫。

“咦……”老头儿看见纤漠,惊讶出声,取下嘴中的烟斗,他慌忙站了起来,口中恭敬的道:“大小姐,您这是……”

“已经习惯了府里的檀香,怕是嫁了出去有些不适应,所以来拿一些。”纤漠很平静,虽然身着喜服,可是苍白的容颜却没有一丝喜庆。老头儿愣了愣,随即掏出钥匙为纤漠打开了门,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看着这样的笑,纤漠心中冷笑,可是面上却不露一丝声色,只越过了老头儿,挺直了身子步入房中。仓库里有些暗,窗外的阳光被堆放得满满的杂物遮住了大半,身后的老头儿已经离开。

纤漠扫了一眼身后,嘴角勾起了笑,步子也迈开了去,只是却不是向着存放檀香的地方。

在仓库的角落里是一个黑漆的铁皮柜子,柜子被一把铁锁锁上了,铁锁有些斑驳,一看便上了年月。纤漠快步走到那柜子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这把钥匙,是纤漠用她所有值钱的东西从管钥匙的老妈子那里换来的,包括那块价值千金的麒麟玉。

铁锁“咔嚓”一声打开,纤漠握住门把将门拉开,一股子污浊的空气涌了出来,很久不见天日的柜子,难免积聚了一些浑浊之气。纤漠屏住了呼吸直到那股子空气散开了去,才转头面对着柜子。

柜子中是两个瓷瓶,一尺高,用封皮封住了瓶口。纤漠将两个瓷瓶拿在手中,这时门外的脚步声突然渐渐近了,纤漠慌忙的将柜子锁上,转身走向存放檀香的地方,取了一个盒子将两个瓷瓶装入其中。

“大小姐,要不要老奴帮您找?”老头儿手中拿着烟杆,笑着弯了腰。

纤漠抱着怀中盒子的手紧了紧,淡淡的说:“不用了,找到了。”说完之后,挺直了背,头也不回的便越过老头儿出了门,步子有些匆匆。老头儿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纤漠的背影,再一次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

长廊的两边是一簇一簇用红绸扎成的花团,满世界的红色映在纤漠的眼中,更是一种丑陋。纤漠抬起头,扫了那红色一眼,映得一双眼睛都成了火红的颜色,那模样,竟是有几分狰狞。

从后院里,能隐隐的听见大厅里的嘈杂,纤漠找了个凉亭,将瓷瓶放在桌上,解开了封皮。原来那瓷瓶中装着的是一种红色的粉末,和纤漠身上的大火喜服颜色竟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将瓷瓶里的所有粉末都抹在喜服上,喜服因为这种红色的粉末而更加红艳了几分,尤其在阳光下,这样的粉末还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纤漠凝眉,鼻腔中涌进了一些那粉末的味道,竟是有些刺鼻的香味,她沉了沉气,将呼吸收敛了一些。

盖上一方喜帕,遮住大半绝色的容颜,纤漠这才挺直了腰杆走近了大厅。大厅里的人们早就已经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纤漠的到来,只是因为此刻萧儿正在给纤飞龙夫妻敬茶。

“女儿这就走了,从今以后不能再孝敬您老人家了,您可要多保重。”萧儿带着哭声,说话的时候有些哽咽。

“傻女儿,同在一个京城,想回来的时候走几步路就能回来。只是,丞相大人不要介意才好。”纤飞龙抚摸着萧儿的头,眉眼间都是慈父的神情。

被喜帕遮住了眼,纤漠只能看见跪在地上的萧儿,可是从纤飞龙爽朗开怀的大笑声中,纤漠已经知道,纤飞龙此刻激动的心情。纤漠一直不知道,原来她那个名义上的爹,竟然是个慈父,只不过不是自己的而已。

萧儿的身旁还有一双男人的脚,火红的长衫,黑色的靴子,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而他却是站着的,没有如萧儿一般的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