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时三刻。
百花峰半坡上的木屋中。
尽管还在留恋被窝里的温存,陈青云还是强迫自己起床,一翻洗漱之后,依旧穿着昨天那一声脏兮兮的衣服,杵着中庸古剑赶往西上峰。要是到了卯时还没出现在峰顶,陈青云十分相信陆上仙那个变态会做出什么更加残忍的事,至于吃食,陆上仙说自会照料,不会让他饿到了就是,至于是馒头配腌菜还是其他什么,就不好说了。
正在攀登铁链栈道的陈青云不禁在想,自己是来这道牢上享福的还是来这找罪受的。不过转念一想,这一路上除了无毛绿衣男和福宁镇那两次袭杀,后来又遇到几次,每次祖老青都是不知道躲哪去,等到人杀的杀不多活着自己快要被别人杀死的时候才出来,一锤定音。这样也没什么不对,诚如老祖说的那般,古来至今的那些举世武夫谁不是在生死搏杀中大彻大悟,一举登鼎。也不说没有那种不出世则已一出世则一鸣惊人的奇才,可陈青云就不信真的有人抱着那些功法典籍成天读读读,就能读出个上五境的武夫来。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青王府这种世俗旋涡中长大的陈青云又岂是真正那种流于表面的纨绔子弟,要说吃苦,便是十五岁跨马提刀上沙场的大哥陈旗云也比不过他,至于二哥……不提也罢。
一边爬一边想,不知不觉中已到了距离峰顶两丈处铁链尽头,从天就是此处被陆上仙给丢上去的。今天陆上仙不在,陈青云又该如何上去呢?总不能每天都等着那瘦道士来丢不成,一次两次还好,要是次数多了难免有失手的时候,指不定那天就掉下去了。
晨风习习,吹动陈青云的衣袍和鬓角。
峭壁其实有一道浅浅的凿坑,勉强能够让人攀登,可在几近笔直的峭壁上,这种浅坑又能起到什么作用。陈青云低头看了下,下方雾气缭绕,湿意浓浓,够着身子试着摸了一下峭壁上的浅坑,上面竟然有一层淡淡的苔藓,再加上清晨时分,露水沾染其上,更是湿滑无比。
这要如何上去?
眼看着约定好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陈青云皱眉沉思,最后割下一块袍角,重新负好古剑,够着身子将最近的两个浅坑中的苔藓擦去,最后也不嫌脏,将袍角咬在口中,纵身轻轻一跃,十指死死扣住浅坑,双脚找了两处勉强能够着力的凸石,整个人吊在峭壁之上。找到了借力之处,陈青云分出一只手,探着身子抹去下一个浅坑中的苔藓,然后继续攀登。
如法炮制。
陈青云艰难攀登,其中几次更是差点跌下,还好他足够冷静,每次急而不慌,总能化险为夷。
偶尔掉落的碎小落石会落在铁链栈道之上和那些洞府门口,好奇的道士们都会探出脑袋往上瞅瞅,原来是有人要上峰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钻回逼仄洞穴中继续清修。
废了好大的劲陈青云才出现在峰顶之上,而那可恨的瘦道士早就早早在古松树脚等待,脚边还有五个馒头,“哟,公子好身手啊,竟能自己爬上来。”
气喘吁吁的陈青云翻了一个白眼,躺在清晨湿漉漉的青草地上半天才爬起身子,问道:“我早早就开始爬山,怎么没见到你?”
瘦道士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指了指古松背后,含糊道:“这里有一条路可以直接从峰脚来到顶上的。”
什么!
陈青云匆忙跑到瘦道士指的那里,发现的确一一条蜿蜒崎岖的小径弯弯曲曲的通往峰下,只是位置实在刁钻隐蔽不易被人发现,若不细心翻找,还真发现不了。虽然也很崎岖陡峭,可比起铁链栈道的确要方便不少,也能省去许多弯路,只是道牢山的道士们都爬铁链栈道习惯,况且这条小径位于背面,去往洞府也不方面,久而久之便很少有人会去走。
陈青云气的在原地不停跺脚,一拳打在古松树干上。古树可不会痛,但人会啊,陈青云痛的抱手通哼,最后也只能拿起一个馒头气呼呼的啃起来。
“昨天你们问我,我也就忘记说了,不过现在说也不晚。”瘦道士幸灾乐祸的笑道。
陈青云气的不愿说话,只觉得心中委屈万分,娘嘞,刚才要不是有些身手,怕是早就砸的粉身碎骨了,这厮还有脸在这说笑。
看这小公子似乎是真生气了,陆上仙也收了笑脸,放下一小块还未吃完的馒头,起身踢踢得寸进尺的小公子,“行了,太阳快要出来了,就先不打你……先不练剑了,你去东面,静坐看旭日东升去。”
陈青云还想抱着一个馒头过去,却被瘦道士一把打掉,只好听话的去峰顶东面盘坐下去,静看旭日东升。
直到卯时一刻,红日在缓缓从云海中探出身子,刺眼的光芒普照万物,远远看去,东边断浪壁的百长瀑布犹如从太阳中流出一样,缥缈虚幻,神奇万分。
陈青云不知道那瘦道士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可奈何人家拳头大啊,只好照做。看见那被太阳染成金黄色的匹练,美轮美奂,不禁想起一句诗句,“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不知道那位前唐的大诗人是不是也是在此处看见此景才写出这把天马行空的诗句,不过想来应该也不会差太多。
此景只应天上有啊。
“那瀑布在何处?”陈青云问道。
正偷偷从怀中捏出一跟腌放在馒头上的陆上仙头也不抬的回道:“那叫金霞瀑,在神农岭呢。”
将腌菜夹在馒头之中,张嘴一口咬下,瘦道士一脸的陶醉满足。小师弟成天神经叨叨的,总想着那些千奇百怪的问题,不过腌制诸多咸菜这点手艺,是真的不错,要是以后宗门开销实在经营不下去了,让小师弟多腌制些咸菜背下山去卖,生意肯定火爆,能赚不少银子吧。哎,出家人总是去想那些银白之物,是不是啊不太好,奈何山上实在好久没有改善伙食了,怪不得啊,无量那个天尊。
陈青云眯眼看着金霞瀑从旭日中流出的奇景,继续问道:“都说道牢山有三山九峰,可我只知道一个鹤鸣山,还有百花峰,有登天台的神针峰,还有现在脚下的西上峰,不知道所谓的三山九峰到底是指哪些?”
享受完酸菜配馒头的瘦道士负手走到北边的小高坡上,原地转着依次指点道:“既然你问到了,那我索性便和你说一说,省的在我们道牢山上学了武功反而是个白眼狼。你再白我,小心我给你戳成瞎子!三山,值得就是鹤鸣山,莲花山,道牢山,传说中李老飞升就是在道牢山,所以也是最出名的,世人也用一座道牢山就概括了我们偌大孤道教,难免有些以偏概全。九峰,分别依次就是百花峰,西上峰,太白峰,神针峰,太白峰,神农岭,鬼昂峰,开阳顶,仙人坪。也罢,今日练过之后,给你几天的时间好好转一转,不然出去人家问起都说不清楚,也忒丢人了一下。行了,废话说完了,开始吧。”
陈青云啧啧咂舌:“家业真大!哎哟,打人不打头!”
“那我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