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古今非低低的应了一句，脸上没有波澜，只见他夹了口菜，刚刚吃到嘴里，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爹，您刚刚是说我不要上学了？”对于古远刚刚所说的话，古今非根本就不相信，前几天父亲还在鼓励自己好好学习，将来若是考试顺利，能谋得一官半职的话，也算是光耀门楣了，父亲突然之间改变主意，让古今非无法接受。

看着满脸委屈的古今非，古远心里也是一阵针扎般的疼痛，孙平娟坐在一旁也是不住的在擦眼泪。

“是的，明天就把学辞了，这几天收拾收拾行李就出发。”即便心里充满万分不舍，古远还是硬着心强调道。

“为什么？我不辞学，我的成绩可是在学堂里数一数二的，只要舒老夫子再为我引荐一番，我肯定能通过考试，肯定能博取功名的。”见古远说的坚决，古今非也是哽着嗓子辩驳道。

“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下午我去县衙，花了从塞上带回来的所有积蓄，才从看门的周二狗子口里探听到一点消息，朝廷此时已经开始筹集粮草、军马了，过完年就会征兵，而我们县处于胡汉交界地，最熟悉对方，所以从我们这里征兵会更有力度，从14岁到40岁的男子，无论是否为家中独子，体格无论是否强健，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都会被征到军中。”

“那不正好可以在马上博取功名吗？大丈夫在世，自当为国效力，哪能战争还没开始打，自己就开始逃了呢？爹，我明天就去辞学，辞完学就去从军。”

“胡说八道。”见到古今非这种毅然决然的样子，古远一阵怒气上涌，重重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古今非的脸上。

这一巴掌古远用了相当大的力道，瞬时古今非的半边脸颊就肿了起来，鲜红的手指印在脸上格外的明显。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古今非却是一动不动的在那坐着，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让它流出来，父亲向来是个很和善的人，在古今非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见过父亲发过火，他无法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样。

“老古，你干什么呢？”孙平娟见儿子被打，赶忙起身来到了古今非的身边，轻揉着古今非的脸颊喃喃道：“你也别怪你父亲，这么多年我们一想到你大哥战死沙场的情景，我们就心如刀绞，那时候，他只有你这般大，和你一样的聪明懂事，和你一样的想要在马上建功立业，可是结果呢，那可是足足三十万大军啊，三十万大军回来的只有一千余人，那二十九万九的英魂永远留在了异域，至今尸骨未寒，如今战争又来了，你父亲和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你踏上这样的路的。”说完，孙平娟蜷缩着身子坐到了地上，眼中泪如雨下。

“孩儿，孩儿不去从军了。”看着父母老泪纵横的模样，看着他们越发苍老的面孔，古今非再也不敢违抗了他们的意愿，事实上古今非大哥战死的那一年，他只有五岁，根本就无法体会那种亲人离去的苦痛。只是现在，他只能按照父亲的意愿去走，他心甘情愿。

第二天一早，古今非就早早的来到了舒老夫子的家中，他从家中带了父亲珍藏了多年的佳酿，算是感谢师恩。

舒老夫子今年已有六十五的年纪，身体依然硬朗如壮年，此时他正在庭院里喝着早茶，见自己最看好的学生过来，立刻高兴的站起来问道：“非子，今天怎么来这么早？昨天没来上学，我还寻思着为什么呢？”

看到兴致颇高的舒老夫子，古今非倒也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向舒老夫子问道：“学生有一个问题，需要向先生请教，请先生不吝赐教。”

“有什么问题待会再问，来尝尝我才泡好的上好的龙井茶，这可是我平时舍不得喝的。”舒老夫子没有立刻接古今非的话，倒是很有闲情雅致的为古今非斟了一杯茶。

“这几天功课温习的都还好吧，县考能考过吧？”抿了一口茶，舒老夫子像是唠家常般的问道。

“都还好，只是可能用不到了。”古今非也是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的回答道。

“为何？”

“我爹说马上要打仗了，让我来辞学，先生，今天我是来和您告别的。”古今非只觉得鼻子发酸，在自己的授业恩师面前，他不需要控制自己不想离去的情感。

“嗯，是这样啊，那是该告别了。”舒老夫子淡淡的回应道。

舒老夫子的话语让古今非一愣，在他的想象中，舒老夫子肯定会惊诧一番，然后为自己的离去再惋惜一番，但是舒老夫子却平淡的如波澜不惊的湖面一般。

“先生，难道你不问问我要去哪里吗？”古今非也顾不得儒雅了，一口将杯中的茶喝完，带着颇有点不甘的语气问道。

“不管去哪，肯定不会是从军打仗。”舒老夫子依然波澜不惊，为古今非喝完的茶盏又续上了一杯新茶。

“为什么？”这次倒是古今非感到错愕了，似乎舒老夫子对所发生的以及还未发生的一切都了然于胸。

“此战只败无胜。”舒老夫子慢慢的说出了几个字，舒展的眉头也是慢慢的锁了起来，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若隐若现。

“难道先生也不看好这次战争吗？上一次兵败是因为仓促起事，训练不足导致；这次却是谋定而后动，秋收之后便开始准备收集粮草、军马等物资，明年开年之后才开始征兵，据说皇上欲征兵百万呢，征完兵还要整训，真正开拔估计要等到后年，再说了，这次征讨的只是一个弹丸小邦，我们兵马充足，准备充分，为何会败呢？”古今非不知道舒老夫子为什么会不看好这次战争，他的父亲也是，难道这场战争真的会败吗？

“此战败者原因有三，其一此战乃是不义之战，师出无名，就已经处于弱势了；其二，诸多小国唇亡齿寒，今天我们攻打扶余，保不准明天就会掉过头来攻打蒙北，国家生死存亡关头，他们肯定会连为一体，一致对外的；其三，国家里面权力众多，各大家族都是在借着打仗的幌子为自己家族捞油水，各自心怀鬼胎，互相倾轧，未败于外，必先败于内也。”

一种明显的不安在舒老夫子的脸上显现出来，这一战真的就有败无胜了吗？舒老夫子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他不想看到那种残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