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寂静,一段很长的寂静之后,沈宜修的声音才艰难地传了过来:“方才一时脑热,还请殿下恕罪。”长安仿佛听见了他的膝盖触碰到青石地板上的声音。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好。”耶律行看了躺在地上的长安一眼,冷声道,“今日本王不伤她。沈宜修,记住,本王这看在你的颜面上,他日本王若发现你再有异心,必定会在这个丫头身上千倍找回来!”
“宜修,不敢再有二心。”他说。
耶律行冷哼了一声,命令道:“送长安郡主回萧府。本王要确保明日的婚礼正常举行。”
“是!”破庙里,男人们的声音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长安只觉得有人走近,自己身上哑穴麻穴陡然被封,接下来像是扛麻袋一样将自己扛在了肩上。很快,那人纵身一跃,带着数十个好手潜入了黑暗之中。
风,在耳边呼啸。这人的功夫不弱!长安暗暗吃惊,慕淙屹说老九和骁影功夫好,让他们保护自己,可是她还是被沈宜修劫走了。现在,这些人又要将她送回萧府……他们这是视萧府为无人之地,能随随便便来去自由吗?!
耶律行比想象中的要厉害!
且北蒙带过的来的人马定然是不只骑射队和舞乐队那几十人的!
真是像风一样来去自由,那黑衣大汉将长安扛着从屋顶沈宜修揭开的那个洞内跳了下去,将她放下来扔在了床上。那大汉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一旋便又跃上了房顶。
不能说话,不能动弹,长安以奇怪的睡姿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早上,郁锦过来叫她,奇怪地问:“郡主,您怎么晚上睡觉也没有脱掉外衣?连被子都不盖?小心着凉。”
见长安只干巴巴地朝自己瞪眼,她恍然大悟:“郡主……您……”说着,快速替她解了穴。
长安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多谢。”
“是谁?是谁封了您的穴道?”郁锦问。
“沈宜修和耶律行的人。”长安说,“等下到了宣王府和殿下再细说。喜娘她们呢?”
“早已经等在门口多时了,见您屋内一直没有动静,她们怕打扰了您休息,不敢敲门。”郁锦说。
长安起了身,走到梳妆台前:“快让她们进来吧。上好了妆换上喜服,殿下该要来接了,不要误了时辰。”
“凌风在外面等着了,说要来帮忙。”郁锦说,“我觉得今天这个日子不大合适,便婉拒了他。”
“你做得对。”长安说。毕竟是大喜之日,她一个待出阁的姑娘让男人化妆,只怕会传出闲言碎语来。她平时做事不顾世俗,但是非常时期必须非常对待。不然到时候不仅她和凌风的名声不好听,就连殿下只怕也会被人背后指指点点。
喜娘们一个一个鱼贯而入。梳头的梳头,傅粉的傅粉。
凌风站在院子里,也不近前,只大声道:“别给她画得太浓,不好看。”
“凌风,过来喝杯酒?”骁影在一旁招呼,“这院子里有上好的女儿红,今日才刚起开的。”
“不喝。”凌风断然拒绝了他。依旧站在原地朝房内看着,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见长安如瀑的黑发……他耳边似乎听到了喜娘一梳梳到头的声音。
凌风勾起了嘴角,笑得难看:好了,她终于还是心想事成了。真好……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觉得闷得厉害呢?
一阵秋风乍起,几片树叶飘飘洒洒落下,一片落在了他的肩头。他偏过头,见是一片青中带黄的银杏叶,他举起那片叶子,对着早上初升的太阳,说:“骁影,你看,这叶子像不像一颗心?”
“怎么会像一颗心呢?”骁影笑笑,“你没喝酒,这是醉了吗?人人都知道银杏叶像一把小扇子。你手中的叶子,分明就是一把扇子啊。”
“哦。是吗?”凌风怅然道,“今天真闷。我去外面透透气。”说完,他看也不看骁影,便转身离去了。
骁影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说:“这秋高气爽的,怎么会闷呢?透气?你需要去哪里透气?这里不是空气很清爽的吗?闻着多舒服啊?”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凌风的眼眶微微泛了红。
骁影的声音很大,长安回过头来,只瞥见凌风的背影。此时此刻,他手上的飞镖已经耍弄不出绚烂的花样了,莫名的,她觉得他今日的脊背都没有以往挺直了,看起来……好像有几分萧瑟,又有几分落寞。
长安抿了抿唇,扭过头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喜娘刚给她上好唇色,只听得屋外一阵跑动声传来,长安回头一看,见凌风竟又跑了过来,站在门口满脸怒气地说:“殿下他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长安问。
凌风愤愤不平道:“方才李公公来过了,说叫我们再等一等,殿下要先去周府接了周小姐,再过来接你。”
长安听了没做什么反应,骁影忙为慕淙屹说话:“郡主,您别放在心上,殿下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
“周抒雅的身份就比我们长安郡主尊贵吗?她虽然也有郡主的诰封,但是,还不是太后看在永定侯的面子上授意的?若是按规矩,周抒雅一个周家四房的小姐,自己父亲还未封侯呢,怎么能封为郡主?”凌风直言直语道,“如今这昭华果真是乱了套了吗?”
“凌风。”长安平静道,“少说几句。小心祸从口出。”
“我只是为你气不过!”凌风眉头紧皱,看着她说。
“我们不争一时之快。”长安淡然道,“关键要看谁走得更远。赢在起跑线上有什么意思,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你说对吗?”
她声线十分平稳,一词一句缓缓道来,清凌的语音就像是秋日潺潺溪水,洗刷掉了凌风心内的浮躁。
他身上的怒气收了些,声音也低了下来:“你说的没错,可是我还是替你憋屈。”
真正在乎某人才会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才会共情。长安心中感动,朝他笑了笑:“放心,我可是在战场上历经过生死的,曾经也是浴血杀出一条生路的人,又怎会被这些后院之事所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