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难怪他会如此疲劳。长安心想:慕淙峪被太妃施压,慕淙屹一向是慕淙峻的先锋,定然是承受了最大的压力的。太后为了让她的大儿子登上皇位,自然需要小儿子全力以赴。
八月十五是宣王的大婚之日,新帝登基的日子又选在八月十八,接连两件大事。慕淙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将朝堂上的刀光剑影尽量忽略,可是长安还是隐隐地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味。
她在黑暗中看着枕边的男人,暗道:不管什么样的风雨,我只希望你平安。
这一夜,原本迷迷糊糊想要入睡的她变得十分清醒。一直到慕淙屹的呼吸均匀而深沉,她才慢慢入睡。
第二日,骁影郁锦便带着她去了新宅子里,随从的还有慕淙屹的九师弟程潇鸣。长安靠在马车车窗上,看着骁影和郁锦两人并肩而骑有说有笑的样子,微微地笑了。只要真心以待,终归能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吧?她想。
程潇鸣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见她朝骁影二人投去羡慕的目光,便道:“你与我七哥是怎么认识的?”
“他来叫我父亲去南夏战场。”长安说,“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
“那还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我父亲说我还没出生便指给了他做妻子。”长安如实道,“我又时常缠着他,想必是我太无赖,竟也能拐得他安安分分承认了这个婚约。”
“看不出来。”程潇鸣说。
“看不出来什么?”
“你一点儿也不像是无赖的样子。看样子很沉静,倒是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的的确确像是个郡主。”他说。
长安微微一笑:“历经这么多事情,性子变了很多了。以往可是混得很,一点儿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许是年少时受尽了三千宠爱在一身,所以连上天都嫉妒了,一下子让我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淡淡的,嘴角还有一丝笑意。程潇鸣不由得有些吃惊,才不到两年时间,她竟然能在谈到灭族之恨时一派云淡风轻。她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这个姑娘没有心?
但是,见她眼中仿佛覆着一层清霜,他又觉得这姑娘不那么简单了。这是一种将仇恨记在心底,将淡然呈现于外的大气。要知道,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经历了多少苦楚才会有这样的旷达。
就像人的阅历会随年龄的增长而增长,原本年轻气盛时的张狂,终将会慢慢沉淀,变成岁月中不可磨灭的基石。最终的豁然,其实是血与泪掺杂打磨出来的。
“原本我们下山时,我还想着小师妹那么好的姑娘,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没有理由就会输给别人。”程潇鸣笑笑,“现在看到你,我明白了。七哥要的女人不是贤妻良母型的,也不是温柔善良型的。他要的是能和他比肩而立的,就像是两棵树,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最终都能成就参天大树。”
长安笑笑:“其实我很羡慕白姑娘,她有一身好手艺。熬的粥好吃,做的糕点也好吃。比宣王府里的厨子还要厉害。”
程潇鸣也笑了:“她这个人,胸无大志,最想要的是以后能开一间自己的酒楼,每天在一堆吃的里面研究。能将好吃的带给大家,她就会很开心。你别怪她,她从小就喜欢七哥……这次听到他要成亲了,在山上喝得酩酊大醉,老六气不过,这才带着她下了山来找七哥。”
长安笑笑:“我不怪她。人人都有爱美之心,她喜欢殿下,只能说明殿下很优秀,说明我自小就眼光独到,没看错人。”
“你真还不是一般的姑娘。”程潇鸣说,“竟然也不吃醋。”
“吃醋有什么用?”长安说,“不过是酸了自己罢了。”
两人聊了一路,到最后,长安突然问道:“六师兄是不是喜欢小师妹?”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程潇鸣有些好奇地问,“我们师兄弟们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但是小师妹还傻乎乎地只当他是师兄。我们这才来了两天,老六也没怎么和你接触过,你竟然都能看出来,着实有些厉害。”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见到她时眉眼间的欢喜是藏不住的。”长安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她掀开帘子走出来一看,登时一愣。
因为,这座新宅子有个簇新的匾牌,上面书写着“萧府”两个大字。和当初萧府挂在门口的匾牌上的字体一模一样,除去这个匾牌太新,她甚至都有一种自己回到萧府的错觉。
骁影见她眼眶已经泛了红,说:“殿下老早便叫人在偷偷准备了。从去年夏天这宅子便开始造了,只是牌匾一直不敢挂出来。好不容易等到萧家平反了,才敢正大光明地向世人昭示,这就是萧家。”
去年夏天?去年夏天他们去了赫海,她与慕淙屹因抢夺龙舟落入水中,是他渡给了自己一口气。那……算是他们之间的初吻吗?是她在青林屡屡想要向慕淙屹示好的时候,疾言厉色警告青林不要多想。他们在成衣铺里买一样的衣服,他为她找碧玺珠子……
走进去,摆设却与萧府不大一样。
“殿下原本想着要不要按照萧府原样恢复,但是他说怕你睹物思人,便否决了这个想法。”骁影说,“我那时候还很不高兴他如此费尽心思待你。甚至还阻拦过呢。”说完,他笑了笑,有些不大好意思。
长安看向骁影,见他朝着自己媳妇看过去。心想:自从他成亲以来,那愤世嫉俗的一面便渐渐收敛了起来。也不嫉妒落影长得比他看了,嘴里尖酸刻薄的话也少了许多。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长安对这宅子的格局很满意,这里花木甚多,到处郁郁葱葱的,给人生机勃勃之感。小池里种着她喜爱的莲花,房屋旁有青葱翠竹。
每天在鸟鸣中苏醒,长安甚至觉得这里竟像是锦都城中的世外桃源了。得夫如此,真是她之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