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风声很快就传了出去,到下午的时候,锦都城内的老百姓们都听说了云海负荆请罪之事,很快,这件事便变成了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开始在各个酒楼上场。

青莲一案原本关注的人并不是很广,因为皇宫大内出了人命案子,一般都不与外界道。但是,上回周远尚在市集上逼着慕淙屹承认他就是凶手,后长安带着老百姓进义庄验尸一事闹得很大,于是这案子便变得家喻户晓了。加之后来义庄又离奇被烧毁,烧毁义庄的凶手李二狗好不容易被找到,结果却被毒死在公堂之上,这一系列的反应,真真是一出大戏。再让说书先生们一番渲染,更显得有几分离奇。

当然,这消息也传到了霓裳教习坊。

长安知道云海刚才那一番话里漏洞百出,也不戳破。她相信慕淙屹不是没发觉,毕竟凭他那明察秋毫的眼,不可能听不出云海前后矛盾的话。

只是,云海提到了一点让她觉得还是有几分真实:云初月惦记着别人的男人。

“别人”应该就是青莲,“男人”应该就是凌风。这句话听起来还真像是青莲会说的,毕竟她在乎凌风,自己与他青梅竹马长大,极有可能理所当然地觉得凌风就是她的男人。云初月抢她的画而不得,还是惦记着凌风。

这话若不是青莲口中所出,云初月会告诉云海?应该不大会吧……

如此看来,云海的在场证明又好像有点儿可信了。

慕淙屹见长安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说:“这锦都的好吃的还从来没带你来吃过,今天趁有时间,便好好吃个够。”

长安勉强笑了笑:“好。”

“你别这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相信我。没事的。”慕淙屹说,“什么时候,就算天塌下来,有我在!”

他递过来一块芡实糕:“这家的糕点软糯异常,味道要比别家香甜,你尝尝。”

长安接过来,刚咬了一口,就听得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宣王殿下好兴致。”

她身子一僵,只听得慕淙屹淡然道:“沈驸马同样好逸致。”

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带着小厮出来吃糕点?”沈宜修慢慢走了过来,朝长安打量了两眼,说,“殿下的癖好还是那样,偏爱这些娇弱型的小哥。”

“下半本相思蛊的册子在哪里?”慕淙屹不欲与他多费唇舌,直接开口便问。

“哦,给了耶律行了。”沈宜修盯着长安,像是已经将她看穿,“在他手上。殿下,我劝您不要多此一举了,相思蛊只有蛊主本人用血才能解得开。而且,解此蛊凶险异常,原南夏的蛊师们掌握的没几个,没有一定的修为,只怕还没解开,宿主便暴毙了。”

长安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勾起唇笑了笑:“这位小哥,好生面熟啊。”

“沈宜修。”长安说,“十年,没想到你竟然能伪装十年!装作心中有她,装作喜欢她迁就她包荣光她,其实不过是想喂给她慢性毒药,让她一点一点被折磨而死。”

“她?”沈宜修说,“她是谁?”

长安没有说话,沈宜修又道:“你怎知我是装的?你又怎知我心里不是真的有她?”他朝长安直勾勾地看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我,焉知我心所系?”

“你若心中有她,还会眼睁睁看着她身子一点一点衰竭?”长安问。

“呵呵,你又怎知我是眼睁睁看着?你又怎知我没有想过办法?!”沈宜修冷冷地看着她,“我对她怎样,我心里清楚,何须旁人来评论!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懂,不明白!”

慕淙屹抓起长安的手腕,说:“走吧。多说无益。”

长安看了沈宜修一眼转身而去。那是怎样的眼神啊,愤怒仇恨鄙弃不耻,直将沈宜修烧得彻骨冰凉。他看着他们的背影,大声道:“有朝一日,你凑齐了两本册子,终会发现,沈宜修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狠毒!”

长安咬住下唇,却觉得鼻子一酸。为什么,因为蛊毒吗?在他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她莫名地会觉得难受呢?

就因为她体内的蛊虫是他用自己的鲜血作为引子下下去的吗……

“哎,你刚才在和谁说话呢?”耶律行从酒楼里走出来拍了拍沈宜修的肩膀。

“殿下。”沈宜修恭敬地叫了他一声,说,“哦,正巧遇见了宣王爷。”

耶律行若有所思道:“这个宣王好生难搞。好在今晚之后,他就会永远闭嘴了,不然……咱们这次议和只怕还真要被他给搅黄了。”

沈宜修笑笑:“但愿吧。”他依旧看着长安离开的那处街口,满脸晦暗和怅然。

“看什么呢?”耶律行问。

沈宜修反应过来,说:“没什么。走吧。等明日议和结束,咱们也好回去了……”

回到北蒙,从此两两相望吗?沈宜修心想,蛊虫在她体内已经十二年了,若是没有修为高超的蛊师替她续命,不知她还能坚持多久。要替她清除体内蛊虫吗?要吗?

他的仇还未报完啊,慕淙屹还未死……

慕淙屹和长安回到宣王府,破天荒地睡了个午觉,一直睡到太阳西偏,吃了晚饭才带着云海等人进了宫。

马车上,他脸色不愉地看着坐在身边的丫头:“我说过不让你跟来,悄悄躲在马车上是什么意思?”

“你别撵我走。”长安耍赖般地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你想啊,丁小山一直是您的贴身伺候小厮,您现在将丁小山留在府中,难道别人就不怀疑?万一我不在你身边,反被人抓了怎么办?我怕!你想想啊,那些个都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我又打不过他们,万一他们起了邪念,没有你在,谁能护我?”

慕淙屹看着她,无奈道:“就属你借口多。”

“好,你要真不想带我去,我现在就下车。”长安作势松开了他的胳膊,“反正你也不把我的清白和性命当回事……”

这狡猾的丫头!

慕淙屹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扯:“待在我身边。”

长安跌坐在他怀里,顺势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就是嘛,殿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