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一贯认为表面上看起来像不像最终不能决定此人究竟是不是。比起看外在来,她甚至于更相信自己的直觉。是的,没错,直觉告诉她云初月肯定是和这件案件有关。和青莲一样的黑色舞蹈服,平时不和的传言,以及她房间里搜到的奇怪的纸片,都让长安觉得很可疑。

这一日自宫中回来之后,她突然奇想,晚上和慕淙屹商量:“殿下,既然御花园小楼里的人口供全都已经问清楚了,不知可否将他们放出来。”

“我也正有此意。”慕淙屹说。

“越是正常的生活,才越容易露出马脚。”长安是这样认为的。与其一直将他们关在小房子里,还不如尝试着从其它角度偷偷观察。

“明日我便向父皇说明。”

“只是,殿下……”长安有些担心,“陛下给我们的三日期限早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您要是在他面前提起要放了嫌疑人,他会不会因此动怒?”

“我注意说话方式。”慕淙屹说。

第二日中午的时候,宫中就传来消息,说霓裳教习坊的一众人等全都放了出来了。长安带了凌风去宫门口等着接云初月的时候,已经有马车等着了。

宫门大开,霓裳带着一众姑娘出来时,马车上的人连忙跑下来扑向云初月。原来是云家派来的人。长安心想:虽说云初月对云家冷冷淡淡的,但是云家确实待她不错。

云初月远远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在凌风身上停留了片刻,对那中年妇人不知比划了什么。那中年妇人抹了抹眼泪,面色哀戚。

长安凌风二人走了过去,云初月又看了凌风一眼,比划给身边的哑女丫鬟。丫鬟对妇人说:“夫人,小姐说她想要回教习坊。”

“初月,这怎么能行呢?”云夫人眼眶红红的,说,“云府才是你的家啊。”

“先回家。”凌风也说,“明日我在教习坊等你。”

云初月这才点了点头。

长安目送着云家的马车离去,对凌风说:“真看不出来,她竟这么听你的话。”

凌风一只手随意搭在她肩头:“岂止是她?和小爷来往过的女人里,也就你不听小爷的话了,其他的女人哪个不乖乖的。”

长安瞪了他一眼,又看着他的手说:“还不拿开你的爪子,晚上想加菜吗?”

凌风嘿嘿一笑:“你看看,你看看!泼辣得简直是难以下口……不过……”他凑近她的耳朵,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桀骜不驯,小爷越是喜欢得紧呢!”

长安冷哼一声,猛地一把抓起他的大拇指,使劲往上一掰!凌风当即疼得弯下腰曲着膝,嘶嘶直叫唤:“嘶——别,别!疼!疼!!”

长安松了手,他苦着脸揉了揉大拇指,十分不满道:“你这都是打哪里学来的这下三滥的招数?这么阴?”

“我师父教的。”长安说。

“你师父?”凌风面色奇怪地说,“你师父还真是个人才。”

“那是自然。”长安说,“这招还有个好听的名字,要不要听?”

凌风直觉她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来,便道:“不想听。”

“这叫防狼术。”长安说,“但是我觉得我师父取的名字不好听,应该改成揍犬术。”说完,她赶紧往后退了一大步,翻身上了马。

“哎!”凌风气得一手指着她,“你这家伙!嘴巴是越来越欠扁了啊?”说着他也上了马,和她并辔而行,马蹄哒哒敲在地面上,他乐得一笑:“不管是什么。反正我们都是一个大通铺上待过的兄弟,是狼是犬,你和我有区别吗?”

长安冷哼了一声:也只有他,被人这般骂,还能找个借口圆回去。让自己寻几分开心。

两人还未回到宣王府,便见落影骑着马匆匆忙忙往这边过来,见到他们都来不及下马,便高声说:“纵火案的嫌犯找到了!”

长安一听,顿时精神了许多,问:“在哪里?”

“跟我来!”落影一夹马腹,在前面开道,长安凌风二人紧跟其后。三人像是一阵风在锦都城的大街上骑行,幸得中午太阳毒辣,行人不多。

三人来到刑部衙门,高天行见长安过来,忙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苏小姐,罪犯已经找到了。”

“有劳高大人了。”长安客气地说。

“哪里哪里。”高天行两只眼睛笑成了两道细缝,“这本就是我等应尽的职责。”

高天行将长安让到大堂,见一个瘦削且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人跪在正中,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何纵火烧了义庄?”

那人战战兢兢道:“小人,小人名叫李二狗。”

二狗……一听闻这个名字,长安就想起那常常偷懒耍滑的二狗子,眼前似乎又浮现他那狡黠的笑意。她微微一愣。

“小人,小人缺钱……”李二狗说,“实在是饿得厉害。”

“李二狗!”高天行厉喝一声,“捡重点说!再要给本宫绕弯子,大刑伺候!”

长安见那李二狗瘦得厉害,两只手形如枯槁,又见他嘴唇干裂,脸色极其暗沉,叹了一口气说:“审案不着急,先给他一碗饭吃吧。”

李二狗一听,眼中竟现出一道亮光。

“苏小姐,这……”高天行有些为难,“哪里有苏小姐这样审案的?”

“我现在还不想审案。”长安说,“天下子民是陛下的子民,就算有过错,让他吃饱了回话也不为过。”说完,她坚持道,“殿下有令,拿碗饭来!”

玄铁打造的宣王令被她请了出来,高天行哪敢不从?当即对着压抑挥了挥手:“去去去!快去拿过来!”

很快,衙役端了一碗冷白米饭上来,李二狗接过之后也顾不得用筷子,当即便用脏兮兮的干柴似的手抓了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流下了眼泪。那眼泪流经黑黢黢的脸,冲出了两道稍稍浅色的道子来。

长安也不催他,只安静地看着他。

李二狗终于将碗里的饭扒拉了个精光,但是似还不饱,硬是用手将黏在碗壁的几颗饭粒也拈起来塞入了嘴里。见因为自己刚才速度太快,掉了一些在地上,又将地上的米饭一粒一粒捡了起来,全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