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复。
“你说得对,任贤举能才是正道。”慕淙屹说,“家和才能国安,只有百姓太平了,才能换来昭华的太平。”
他话并不是说得十分明白,除了长安之外,大家都认为他在说战场之事。只有长安明白,他这是在表明他的大志向。
军杖打完了,凌风和骁影两人看起来甚是狼狈,被人扶着一瘸一拐从长凳上爬了下来。尤其凌风,疼得直咧嘴:“哎哟,别碰小爷,疼!疼!!”说着,他朝自己亲卫招了招手,“你过来,背小爷回去。”
一场闹剧落了幕,长安回到营帐内,慕淙屹跟了进来。
长安回头问他:“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决定自己取而代之了?!”
“我并不想取而代之,但是我会推举更适合的去坐那位置。”慕淙屹道。
长安没出声,这个男人大是大非很明确,但是让他做出因为大是大非而不忠不孝的事来……却还是为难他了。如此也好,折中。
他话题一转:“云慕城传来消息,鞑子这几日便要大举进攻歇阳山脉一带了。”
长安冷笑一声:“也好,我倒是想看看神秘的鞑子元帅到底在军事才能上有几斤几两!”
“不可意气用事。”慕淙屹提醒道。
“明白。”长安冷声道,“沈宜修能潜伏十年之久,我若是还意气用事岂不是证明了自己远远不如他?既然这仇恨已经解不开了,那么……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反正,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慕淙屹看着她决绝的神态,握住了她的手:“不,一定是他死。我不许你有任何意外!”
长安朝他勾勾唇:“放心。”
慕淙屹说:“虽然现在能常常见到你笑了,但是,我总感觉你的笑意中都是沉甸甸的压抑。长安,你的仇我没有资格说替你报,但是,我希望你活得不要这么辛苦。”
长安抬眼看他:“淙屹哥哥,如果让你从我和你父亲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选你。”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什么?”长安问。
慕淙屹平静道:“因为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君主。”他迟疑了片刻,才说,“但是,纵使他如此昏聩无道,始终还是我的父亲。我私心是不希望看见他死在你手上的场面的。”
“但是,他欠萧家的得还!”长安低声有力地说。
“我知道。”慕淙屹说,“所以我不会阻止你复仇。自作孽不可活,谁也救赎不了谁。既然是他自己造的孽,就该他自己承担。”
长安看着他,心想:宣王始终是宣王,正如传闻中所言:冷静自持,行事有度。他有自己的做人做事准则。
“好,你要你不阻止便好。”长安说,“之前我说要杀了萧长乐,可惜你一直护着她,也罢,到时候一起解决。”
慕淙屹见她脸色难看,便道:“不是我护着她,实是因为她那时候死不得。你想,皇帝身边的人到了军营,才不出几天就死了,若是追查起来,我们能不能担待事小,你的身份泄露才是事大!”
“你把她藏在哪里了?”长安问。
“让落影安排了,他说她想待在云慕城,就将她安置在了云慕城。”慕淙屹说,“萧长乐是沈宜修的左膀右臂,自然是要留在他身边的。”
长安冷笑一声:“我这一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将萧长乐捡回家。殿下,我从小身子虽弱,但是在遇见萧长乐之前从未有过咳血,大概在一年之后,我因受了寒,呕出了好些鲜血,当时娘亲吓坏了,将整个云慕城最好的郎中全都请到了萧府,可是那些郎中纷纷说没救了。那时候我的脉象极其微弱,更有郎中说让母亲准备后事,母亲害怕,立马传书给父亲。父亲这才从南夏战场上回来。”
慕淙屹说:“嗯,我还记得当时你父亲收到书信之后脸色十分难看,我那时候问他怎么了,他只说家中有要事,便将整个征南军交到了我手中。”
“我奄奄一息地拖着,死也死不成,好也好不了,迅速地瘦了下去。脸色十分难看。”长安又说,“就这么拖了整整十天,时不时几口鲜血,母亲的头发就是在那十天之内变得花白的。后来师父来了,说是能控制住,母亲没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将我交给了师父。半个月之后,父亲回到云慕城,来不及回家便打马上了山庄。见我虽面黄肌瘦,已经能打起精神在院子里晒太阳走动了,这才放下心来将我交给师父。”
“师父宅心仁厚,与父亲一番恳切长谈让我不小心给听见了,我只记得师父当时说:征南军二十万大军,你未曾经过陛下允许便轻易交给了宣王殿下,只怕陛下会怪罪。我想,也许是那一次,父亲的做法便引得皇帝猜忌。而你,手中突然之间掌握了大量军力,才会让皇帝忌惮的吧?不然,他为何命你无事不要回昭华呢?”
慕淙屹苦笑:“不,他自我小时候便忌惮我。”
长安惊讶地看着他,他继续道:“应该说他和我母后都忌惮我,他们怕我抢了太子爷的位置。”
“你从小就表现得天赋异禀吗?”长安问。
“不知道。”慕淙屹说,“就像人与人之间的眼缘吧?像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很讨喜,于是你就在我心里待了十一年。我想,应该是我不投他们的缘,所以他们才分外冷淡于我吧?”
缺爱的童年,直接导致了不轻易相信爱。这就是慕淙屹为什么一直排斥与人过于亲密接触,也一直排斥其他姑娘靠近的原因吧?长安看着清峻冷然的他,心里不免觉得幸运:若不是自己小时候没脸没皮,逮着他便要求抱抱,或是干脆自己生扑上去,从而打破了他的心理防线的话……只怕现在要接近他会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