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萧长乐再不愿意，但是慕淙屹的命令最终还是会生效。此人就是这样，第一回还会容忍你撒娇耍赖，若是经提醒还不听，恐怕就只有那一张比冰还要透骨寒的脸来面对了。
萧长乐仗着这些日子慕淙屹对他好颜相像，所以大了胆子矫揉，胡搅蛮缠地想要留下，谁知慕淙屹只淡然吩咐落影：“带萧小姐去内城城守府里歇着，军中天寒地冻，并不适合萧小姐的千金之躯。”
“可我在歇阳山里的时候，不也住着帐篷？”萧长乐见他脸色冷凌，看向自己的目光疏离而冰冷，颇有几分慑人的气魄，心里竟微微有些发虚。
“如今条件转好，却还让一个大小姐住在这里，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是定然会怪罪于本王。”慕淙屹冷声道，“落影，还不去？”
落影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的动作，萧长乐极其郁闷地撅了撅嘴，不再多说什么，跟着落影离开了。
慕淙屹的目光轻轻浅浅扫在长安身上，长安目光灼灼盯着他，丝毫不惧。
“赫海城城守军里也死了人？”慕淙屹当着全军上下的面问道。长安微皱了皱眉头，转而看向围在身边的黑压压的将士们。大家得知大将军来了，这处营地的将士们全都将长安营帐前围得水泄不通了。
他当着大家的面问，很显然是没准备像在黑森寨时采取隐瞒的决策了。长安点头：“死了两个。一个自缢而死，用的是一根红布条。这名死者死因简单。另一名则背后插入冰棱而死，伪装成他杀的样子，实则自己从矮墙上背对冰棱跳下来。”
“所以说，你判断两名死者都是自杀而死？”慕淙屹问。
长安点头，目光澄澈而坚定：“是的。”
慕淙屹这才说了一个“好”字。沉默了许久，才朗声当着大家的面说：“巧得很，在大前日歇阳山脉一带也落了大雪，雪中也发现了两具尸体。”
大家一听登时炸开了锅。有人担忧地说：“不会吧？怎么接二连三地死人呢？会不会……像在黑森寨一样，是耶律武作怪？”耶律武一案，在耶律武被抓获之后歇阳那一万余人马最后可是人尽皆知，传到赫海城总部队里来也实为正常。
“那可有得咱们受的了。”一人小心地说，“听说他一人杀了数人！割头的割头，剖心的剖心，那些士兵死的时候凄惨得很！死亡现场到处都是血，很可怕了。”说话这人是个新兵，才招进来不过半年多时间，还没有机会上过真正的战场，更没有见过血流成河，地上被踩成血色稀泥的惨状，自然觉得耶律武是他有限的认识里极为可怕的生物。
旁边与他一起的新兵蛋子听了，也面色严肃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将这杀人恶魔给抓到，到时一刀把他给砍了，咱们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大家纷纷窃窃私语。有人面色沉静，更有人忧心忡忡。
慕淙屹环视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开了口：“诸位。”
瞬间，老兵们全都住了口，新兵有样学样，马上也都闭口不言，全都朝慕淙屹注目而视。一时间，近万人竟安静得悄无声息。
长安回头看了一眼这些申请肃穆的士兵们，心里微微地感动：这就是堂堂昭华的部队，这……就是慕淙屹所训练出来的部队！这就是父亲曾费尽了心力所效忠的部队。这二十万镇北军中，近十万都是父亲的功劳！
可如今……长安咬了咬牙，看向慕淙屹的目光变得冰冷而狠戾，但她马上意识过来，想起沈宜修交待的话。她握紧了双拳，双眼盯着脚尖，似乎能将那已经旧得快要露出大拇指的棉鞋给盯穿。
“本王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澄清这件事。”慕淙屹说，“歇阳山一万人马里，在近些日子里下了两回雪，死了四个人。赫海城城守军里也同样死了四名，之前还有两位被城守徐大人给隐瞒了。”
大家一听，竟然八名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顿时又骚动起来。
慕淙屹伸出右手，在空中微微做了一个按压下去的动作，顿时声音又消失无踪。
“大家不要害怕。”慕淙屹说，“这八名死者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自杀。”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半信半疑。怎么可能？八名死者都选择了在雪天自杀？问题是歇阳山脉和赫海城离这么远呢，是什么让他们的选择如此相似？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慕淙屹说，“本王才发现其中的联系，委实有些迟了。其实，这八个死者都是冲着本王来的。”
慕淙屹又道：“你们大多是镇北军，还有半数的新兵，所以并不清楚十年前的事。十年前，本王与萧侯爷一起南下攻打南夏，本王想，南阳屠城之事，大家应该曾听说过吧？”
十年前的事，老兵自然是听说过的。南阳屠城，血流成河，南阳百姓无一幸免。这件事情曾经在十年前引起过轰动。后来，只要跟着宣王殿下的将士，大家都会或多或少得到过提醒：殿下可是屠城的杀将！杀伐果决，你们可要当心点！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慕淙屹就算不说话，也足够威慑的原因所在。
一个人手上沾的血多了，自然而然便会生出一股他人学不来的杀气。就像经常杀猪的人，即便是走夜路，鬼邪之类不干净的东西也极少愿意去招惹他们，是一个道理。
慕淙屹见大家越发安静，才慢慢道：“南阳屠城之事，是本王曾与萧侯爷商量之后共同做的决定。”他说着，目光却直视着长安。长安眼中那一抹惊骇如此明显，她大概完全想不到南阳屠城竟然是自己父亲点过头的吧？
的确，长安皱着眉头：父亲一向以仁厚对待将士，就算北蒙时常来犯，抓了的俘虏也从来都不杀之而后快的。父侯虽是镇北大将军，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噬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