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滥杀无辜。”长安看着他说。
沈宜修沉默了片刻之后，目光灼灼：“好，为了你这句话，以后师兄只杀死有余辜的，绝不再滥杀无辜。”
“对了，长安，你怎么才回军中又跑到云慕城来了？”沈宜修问。
“殿下让我来采买点必需。”长安回答得模棱两可并未将真实意图坦白相告。这是出于对这次任务的尊重，殿下说了，若是此次进行得顺利的话，那奸细应该就会露出马脚来了。二来，师兄不过随口一提，她也没必要细说。
长安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端起来就要喝，沈宜修忙捏住她的手腕：“这茶凉了，我叫药童再烧壶热的来。姑娘家饮食冰凉对身子不大好。”
长安说：“师兄，现在我跟在军中，哪里还有以前那么多讲究？再者说了，我那旧疾在周清络的调理下，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现在也能吃生冷的食物了。”
“寒凉之物进入人体，经过你的脾胃渐渐转暖，你想想，这由冰变暖的过程是不是消耗体内精元的过程？以后若是有条件，都不要喝凉的。温热的才最养身子。”沈宜修说完，叫了药童去端热茶水上来。
长安点点头：“好吧。”
“那周清络不愧是出自名门世家，世代悬壶济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医术。只怕和师父的医术只在伯仲之间……我若没离开军中，倒是很愿意留在他身边，这样也能时常请教。”
“师兄，你还想回军营吗？”长安问。
沈宜修摇摇头：“就算是想也不回去了。慕淙屹这人不好相与，他手段雷霆，可不是任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人。若是我回去，只怕最少也要脱一层皮。指不定到时候被他借机发挥，治下临阵脱逃的罪名，反倒害了自己性命。长安，只是，我不放心你一人上战场，流矢飞箭那么多，怕你一人应付不过来。”
长安说：“师兄不用担心，我身边有个亲卫叫骁影，他身手了得。别说寻常人伤不了我，就算是高手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骁影？他是慕淙屹的人吧？”沈宜修问。
“嗯。”
沈宜修脸色变了变，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始终不如自己人可靠。长安，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慕淙屹将你身边全都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你的一举一动便都在他监视之下。还是培养自己的亲信才是最为稳妥的。”
“嗯，师兄说得是。”长安说。
“慕淙屹这人思虑过甚，只怕你这次来云慕城也会有眼线偷偷跟着。你早点回去吧，省得他细查了你的行踪，借此发难。”沈宜修说。
“喝了茶再走。”长安道。
恰巧药童将茶水端了上来，沈宜修亲自替长安泡了一杯，一边和她对饮，一边问：“你那旧疾……周清络接手之后便再也没有复发过吗？”
“复发过一次。”长安说，“不过，比以往时要轻上许多了。后来在溯水河落了水稍稍受了凉也并未有反应。”
沈宜修长舒一口气：“如此甚好。看来纠缠你十多年的毛病终于是被他赶走了。”
长安一杯茶喝完，站了起来，说：“师兄，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要是鞑子攻到云慕城下，你早点儿往南边去。”
“不，战乱之中清心阁还是有大用处的。我虽不能上前方和你并肩作战，但是我愿做你的坚实后盾。”沈宜修说。
长安笑笑，没有反驳他的话，告了辞出来。
走在大街上，夏日余晖没了午间那般火烫，橙金色的光芒渐渐变深，长安抬眼看向天空，残阳如血。她双眸变得异常冷清：在这乱世之中，谁又能全心全力地可以依靠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处，人生在世总归是孤独的，没有一个人会，没有一个人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理解你。所以，师兄要和她一起在军中亦或不和她一起又有什么区别呢？一个人的路，总归是要自己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来的……
回到住处，凌风还没有回来。长安叫了晚饭吃了，眼看着天已见黑，凌风还是没有人影。原本还准备找他商量明日的事情，她也懒得再等，入了自己客房将门闸给栓了，吹了灯便往床上一躺。不出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凌风到第二日早上才回来，且带了一身的酒气。长安刚开门下楼，便遇见了他背着一麻袋的种子准备上楼。
“种类全得很。”凌风笑眯眯地说，神色之间颇有几分得色。
“怎么搞到的？”长安问。
凌风说：“小爷我宁愿你问昨晚我去了哪里？”
“这两个问题不是一样吗？”长安说。
“你是疗心郎中，会不知道一样不一样？”凌风反问。
当然不一样！一个是关心的种子，一个是关心人的去向！长安又怎会不知道？她只得问：“去了哪里？”
“找了几个熟人，替你凑这种子去了。”凌风的面色有些古怪。他没想到让她这么问她还真就问了……
“熟人？女熟人吧？”长安说。
凌风讪讪道：“女熟人不假，但昨夜不过多喝了几杯酒，并没有怎么样。”
长安淡然道没：“你不必和我解释。就算真怎么样了，又有什么关系？男欢女爱只要是你情我愿的，旁人又有什么资格干涉？”
这话，凌风听着心里很不痛快！这丫头心中当真是没有他凌风的半点儿位置了。
他有些泛酸地问：“倘若是你那师兄昨夜出去会了女熟人且大醉，你还会如此风轻云淡吗？”
长安想了想，说：“我一定狠狠斥责他一顿。”
果然！她就是对她师兄不一样。也难怪了，听沈宜修说他俩都已经私定终身了，她对沈宜修自然是爱重的。
长安又接着道：“不顾山庄清规戒律夜不归宿，竟然还不顾惜自己身子，喝得烂醉如泥。成什么样子？”
她斥责的重点竟然不是在“与女熟人”夜半相会上？！凌风暗暗地想：这丫头到底对沈宜修抱有什么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