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见她那笑容古怪,越发肯定她心中有事,便道:“若是朱大人信得过小人,小人明日可否上贵府拜访?”
这个要求……很奇怪!
朱三贵狐疑地盯着她:“你这小子,打什么鬼主意?!”
朱长贵忙道:“家父原本便存了心思要接殿下过府小住,昨夜听这不成器的老三回去说见着殿下落了水,又听说殿下身子受了风寒不见客,心中甚是担忧。这不,今日一大早家父便随我们到了岸边,且一直在岸边等候着,倒不是这丫头的病须得劳动他老人家,而是家父说殿下若是身子好些了愿上岸落脚,也好时时候着,省得怠慢了殿下。实在是小人们不知殿下到来,否则早该大开城门率全城官员恭迎了。”
朱长贵所说究竟有几分真假尚未可知,但是,慕淙屹要传达的信息却正好此时派上用场。只听得长安淡然道:“朱大人可别这么说,殿下此次出来也不过是为了凑个乐子,现下云慕城尚且安定,歇阳一带又有天险为障,殿下连日劳累,这才想着借这个机会出来放松放松,可不能大张旗鼓。朱老大人有心了,回去还请朱大人替殿下谢谢朱老大人,只说实在不易显山露水。”
朱长贵立刻恍然道:“明白明白!”他停了停,又问,“常大人想要登门造访,不知何时得空?”
“明日吧。”长安说。
朱长贵立马道:“好的,那明日小人便在府中候着常大人了。”
长安点点头。倒是朱三贵一听长安竟然还要去府上,脸色不大好看地抱怨:“大哥,昨日我在这小子处吃了不少亏!”
朱长贵横他一眼:“你在外面什么时候吃过亏?倒是好意思来说!”说完,忙朝长安谄媚一笑,“那常大人,我们就不打扰了。”
长安和周清络送走了朱长贵一行人,回到船舱,将和朱家兄弟之间的谈话内容一一和慕淙屹禀报了,慕淙屹只说了句:“也好,明日去朱府之前过来和本王说一声。”
两人见慕淙屹神情倦怠面有疲色,便恭敬行了礼告退。
一夜无话,到得第二日一大早,长安临行前过来请示慕淙屹,见他竟已经端正坐在书桌旁写着什么,便问:“殿下身子未大好,为何不好好卧床修养?”
慕淙屹听了,神色变暖,将手中毛笔搁置一旁,走了出来:“正等你呢,本王与你一同前去。”
长安见他眼周一圈阴影,又见他脸色蜡黄,气色比往日要差了许多,问:“殿下尚未痊愈,只怕周大人不让吧?”
“那便不告诉他。”慕淙屹说,“我们只带了骁影,速去速回便是。”
原来他早有打算!
长安只得顺从地说了声:“是!”
三人打马来到朱府门前,只见朱府门口围了密密匝匝一圈人,吵吵嚷嚷好不像话。长安下了马,凑上前去,只听得前面女人的嚎哭声嘶力竭。
“出什么事了?”长安问最外围的一人。那人说:“前日夜里独木舟大赛死了人,听说这家人昨日便去知州府前闹过了,只是没找到尸首。今天早上才找着了尸首,死者家人怨朱家老三举办那劳什子的独木舟大赛,这是到知州大人的家门前讨说法来了!”
“年年死人!年年这时候总是不得安生!”那人又说,“没想到今年彩头多了好了,却死伤更多了!看来咱们这赫海城独木舟大赛怕是举行不了两年了!不过也奇了怪了,年年虽说都有闹的,可却没今年这么厉害,还将死者尸体抬到朱府门口堵了路!想想,这多晦气!”
长安踮了脚尖想要朝里看去,却只能看见黑压压一片人头,只听得那哭哭啼啼声中突然暴起一声怒喝:“历年独木舟大赛规矩都是定在那里了的,死伤无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之道!你们下水之前也是明白的,要想拿那彩头,可是要冒风险的!”
“天可怜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拖长了,尖细得很,“俺当家的不是淹死的!他是被人杀死的呀……”
一旁的人也都附和:“对!对!”
“谁说他是被人杀死的?口说无凭!”
“俺们就知道你们要赖账!这才将他抬了来!”女人又喊,“当家的,你在地下有知,可不要怪我让你死不瞑目!这真相不找出来,无法让你合眼啊——”
女人一开嗓,围着的人立马群情激奋,吵吵嚷嚷声如同沸腾的热水。
慕淙屹高坐在马背上,一眼便看见朱府大门口台阶上屋檐下几个穿麻戴孝的孝子跪在地上围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大声哭嚎。他清冷问:“怎么回事?”
长安将打听来的消息与他说了,他眉头微皱:“朱三贵没有出面解决?就派了个下人过来?”
“殿下,人太多了,我看不见。”长安如实道。慕淙屹看了她一眼,长安说:“殿下,要不……我们走偏门?”既然朱长贵说了会候着,正门被堵死了,便肯定会留出偏门来。朱老爷是赫海的知州大人,那独木舟赛溺亡之事,死者家属找知州大人告状也无可厚非,只是长安直觉这其中兴许不那么简单,并不想淌这趟浑水。
“骁影,你上去问个明白。”慕淙屹说。
宣王是昭华的宣王,又怎么会在遇到百姓有冤要申的时候却从偏门避开?长安明白,慕淙屹与自己身份不一样,身处环境不一样,追求更是不一样,因此在面对同一件事情的时候,做出的决策也便自然不同了。
“是!”骁影领命,看了一眼挤得密不透风的人群,原想着一提真气从众人头顶越过去,可是转念一想,还是将人们一个一个拨开:“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等到骁影挤到里头,已经挤出了一身的汗。他一见如此哭哭啼啼场面,又见朱府将两扇朱红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队全身武装的家丁和为首的一名仆人。他便问那仆人:“你们家老爷呢?现如今出了人命官司,为何没有个主事的出来?!”
那人见他说话如此狂妄,斜了他一眼:“你是哪根葱?也敢来朱家门前闹事?说!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