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用过午饭,慕淙屹又将周清络几人召集在舱房中议事。长安在一旁旁听,才知道原来慕淙屹来赫海城游玩的消息同样也被传达到云慕及溯水北部的几个城池了。

“须得早日传到歇阳城才好。”落影说,“耶律勤的那四万大军得早日出兵,否则真让其它两路大军赶到云慕城,到时我军挑选其它退路怕是没从云慕城这么便宜。”

“说得极是。”周清络说,“所以咱们的消息只放往云慕歇阳一带,怕就怕鞑子在这赫海也有奸细,到时传到湖阳甘州一带就麻烦了。”

骁影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那耶律勤只要得到消息,定会按捺不住出兵,还会等到其它两路与他会合?”

周清络想想,点头:“的确,殿下这回赌的便是那耶律勤一味只贪功冒进。就是他身边有个周冲麻烦,那周冲小心谨慎,怕是不同意他贸然出兵。”

“就是!”骁影说,“这周冲碍眼得很,殿下,不如属下偷偷潜入歇阳城,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了结了?也免除了我们一大祸患!”

慕淙屹说:“你的职责是什么?”

骁影有些不满地瞅了长安一眼:“属下知错。”骁影心里不忿,这常安对殿下可并不上心,然殿下呢?却将暗卫中功夫最好的他调来专门保护一个小丫头片子?真真是憋屈!

“周冲自歇阳城一战之后决策连连失误,耶律勤早就看他不顺眼。”慕淙屹说,“本王就给耶律勤做个顺水人情,促他早点下了决心。”说罢,便吩咐郁锦,“去拿笔墨来。”

郁锦恭敬将笔墨拿了过来,慕淙屹提起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落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诱降书,信中称周冲所要求的良田百顷与美人数十,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周冲那边阻拦耶律勤的效果。若是能拖延耶律勤几天,待得宣王回了黑森寨,到时候还会另有重赏。

写完,慕淙屹将那信纸晾在一边。骁影见了:“殿下,可是要我们安插在歇阳的内线将这信偷偷交与周冲?”

落影也提醒道:“殿下,那鞑子的鹩鹰好不厉害,之前我们传出的飞鸽好几回都被那鹰隼给抓了,这信……若是传不到自己人手中……”

“传不到自己人手中更好。”慕淙屹说,“也省得我方内线曝露。”

周清络笑道:“还是殿下高明!知晓地方敌方厉害,便特意将这信用飞鸽传书的方式传出。若是这信被鹩鹰给拦了,定然是要上呈的,到时候耶律勤见了这信,只怕就能找一个好理由将周冲给杀了!若是这信没被鹩鹰拦住,势必会落入我们自己人手中,到时候来个以假乱真,佯装与周冲有事相商,借机将这信遗落他书房中,最后也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骁影落影听了,这才点头:“那我们便推他一把。”

“郁锦,将这信送出去。”慕淙屹吩咐道,“务必要快!”

“是!殿下!”郁锦将信纸接过,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飘然往外而去。

几人又待要说黑森寨那边的安排,只听得门外绿蕊通报说:“殿下,朱家三公子带了人在岸边,说要求见殿下,恳请周大人替他侄女诊治诊治。”

“那便靠了岸,让他们上来。”慕淙屹说。

周清络笑道:“殿下这几日在赫海城好好将养将养,怕是到时候回了歇阳径,便没有现在这般悠闲日子了。”

“这般悠闲。”慕淙屹看了一眼长安,“恐怕还是十年前在云慕城那时候了。本王记得那时候才十五岁,自认琴棋书画造诣不错,那时候西昭进贡一对玉笛,本王还找父皇讨了来。”

长安听他突然之间回忆往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今日显得有些奇怪,没事情为何要忆苦思甜?

“殿下,小人在少年时期听过殿下吹笛。”周清络说,“只可惜,这些年,殿下竟不曾再吹奏过,就连抚琴也难得一回了。”

“成日在南疆提防着南夏蛮子时不时的造反,又要治理民事兴修水利安置灾民,殿下哪里还得空弄那些虚的玩意儿!”骁影说,“那些个,可不都是纨绔子弟们闲来无事时摆弄的家伙?”

这几人之中,就数骁影最为口直心快,心里怎么想的从来也不藏着掖着。这大致和他出身在北蒙武林世家有关,身上自然尽是江湖气。

周清络性格温和,知骁影口快但心不坏,也不与他计较,只说:“殿下这几日闲暇下来,倒是能将那旧时的玩意儿拾起来,也让小的们都开开眼。”

“殿下这几日哪有空闲?”骁影立马维护,“那军中之事朝中之事可不得事事都在操心着?虽说没在战场上,可这运筹帷幄也是极费心力的!加之身子又尚且虚得很……”

慕淙屹手微微一压,骁影见了,这才闭了口,只小声暗地里嘀咕了一声:“还不得好好休养……”

“想听吗?”慕淙屹看似是在问周清络,目光却十分坦然地落在长安身上。

长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殿下身子欠安,还是以身体为重,等到殿下身子大好了,小人们再听也不迟。”

“今日气息不稳,怕是不能吹笛。”慕淙屹说,“绿蕊,将你家姑娘的琴搬过来。”

当慕淙屹坐在窗边,窗外是碧蓝的天空和清幽的江水,江风拂过,他的衣袂微动,发丝轻扬。而那琤琤琮琮的琴音却像是珠玉一般清脆动听,长安静静地看着他弹琴的样子,垂下了眼睫。

无疑,他是优秀的。不论哪方面,总是高人一筹。

她也略懂音律,又怎听不出那乐曲中略带的忧愁?天之骄子如他!又怎会忧愁。

一曲终了,那船也靠了岸,周清络说:“殿下,小人记得您十五岁时有一支曲子弹得特别好,不知能否再弹一次?”

慕淙屹抬眼看他,并未说话。

周清络又笑道:“便是那支《凤求凰》。不知小人们可再有这样的耳福?”

慕淙屹深深地看了一眼长安,修长的手指轻抚在琴弦,只轻轻一拨,幽幽咽咽,像是道不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