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脚下一滞,心里滋味难以名状。她狠狠咬了咬牙关,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砸在慕淙屹脸上:他、妈的老子要你关心了没有?啊?!你他、干嘛要来关心我!!
大多数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对于不是自己心上人的男人献的殷勤,总觉得分外讨厌。
长安便是大众中的一员。更为重要的是,她一向都觉得慕淙屹和萧家的倾覆有着莫大关系!
“拿去!”长安只觉得后脑勺有一物砸来,她迅捷一蹲,那东西直直往前方树干上砸去。她一回头,但见原先骁影站立之处已经空空如也,走到大树前一看,那薄薄一片信笺竟然被他给砸进了树干里!且边角足足没入一寸深。这才惊叹起骁影的内功,原来他所说的武功之高并非虚言!
自己刚才若不是反应快……这个骁影,对她成见很深!
她将信笺拔出来的时候,那一角纸张因嵌得太紧,而断在了里头。好在信笺上八个大字依旧完完整整:“如若困难,弃城保人”。
她折好信笺正欲往凌风营帐而去,只听得身后脚步声微响,转过头来,才发现沈宜修就站在不远处。
“长安,殿下一腔真心……”沈宜修停了停,才艰难地问了下去,“殿下的,真心,是给了谁?”
原来刚才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殿下的真心给了谁,很明显。长安坦坦荡荡看向沈宜修:“师兄,殿下的真心给了谁与我无关,你应该关心的是……我的真心给了谁。”
今日的她再也不像在山庄时那般天真无邪了。以往在说这样的话时她总是有些不大好意思,可如今,却这般面色清冷。沈宜修的心一痛。
“长安。”他握住她的手,双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你变了……”
长安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才轻声道:“世事变故,我早已不是原先那个长安了。”话语出口,满是苦涩。
“不管你是怎样的长安,我永远都站在你身后。”沈宜修说,“你若想要,我愿为你背叛全世界。”
月白的衫子,颀长的身躯,在这暗夜里显得那么朦胧不真实,夜风中,长安听着这近乎缥缈的情话,内心却不再是以往的激动。一种莫可名状的复杂感情在她心内油然而生,是感动?是愧疚?是茫然?抑或是忧虑和怀疑?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谢谢你。师兄。”最终,千言万语也只化作这五个字吐出了口。
“长安,歇阳城眼见着要守不住了,我带你走吧。”沈宜修又说,“我们不回山庄也没关系,我们去东琉,那里面朝大海,我们过着隐居世外无忧无虑的日子,不好吗?”
“不好。”长安将手慢慢从他手中抽了出来,冷淡地说,“我要报仇。”
沈宜修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知道这条路会有多艰难吗?就以我们俩,这么势单力薄,如何去和慕淙屹对抗?更别说他背后还有整个皇家!就连萧长乐,我们都无法下手!长安,你认清现实吧。如果侯爷和夫人在世,一定也不希望你整日里活在仇恨之中,最后落得凄惨下场。”
劝她放弃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吐出了。长安许久都没有反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那眼神直勾勾的,仿佛能将他整个人看穿。沈宜修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终于不敢再继续往下劝。
长安慢慢说:“师兄,以后休要再说这样的话。我会伤心……”她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更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情谊。”
“长安,你别多想。”沈宜修复又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似乎想要通过手上的力量来表达他内心的悔意和决心:“不管怎么样,师兄一定会赴汤蹈火,替你报仇!”
长安扯了扯嘴角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却发现如此困难。索性,她清清凌凌道:“永安候的后人……没有一个是孬种,师兄等着看便是。”
萧家,在昭华还没开国时便已经辅助先祖,那时候的萧家便富可敌国。两百年来,若不是战乱导致萧家人丁稀少,定然不会沦落到如今地步。可是,不管怎样,萧家子弟战死沙场如此之多,却没有一人是害怕战场的。他们以为国捐躯为荣为耀。长安自小便受父侯熏陶,又怎会害怕!
“师兄知道。”沈宜修忙道。
“师兄,我还要回大当家的营帐。”长安说。
沈宜修松了手,看着她默默转身离去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她不想跟他一起走,却要将慕淙屹撤兵的信笺交给凌风……他们之间是越来越生疏了吗?
他心里又想起凌风之前对她动手动脚的样子,越发觉得不忿。恨不得立时便找凌风算账。
沈宜修转身离去的时候,没有发现远处树颠上有一人轻飘飘落着。那人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当凌风看清信笺上的“如若困难,弃城保人”八个大字之后,还没说话,便被刘四抢先道:“常安,你去了这么久,找一张信笺需要这么久吗?还是说你临时为劝大当家的撤退,自己写的?”
这个刘四,人生得其貌不扬,但是却是个刺儿头。当初质疑凌风,现在又来质疑她,真是一到关键时刻便下绊子。长安看了他一眼,反问:“刘四,这信笺哪里告诉你是新写的了?是墨渍未干,还是墨香太浓?”
偏偏刘四一介马匪,是个粗人,别说大字不识几个,就连毛笔都从未捏过,哪里知道笔墨这些玄机,只大喇喇道:“等了这么久,这风吹都给你吹干了!”
秀才与兵,说理说得清吗?何况这兵还是个土匪出身的兵!
倒是凌风仔细看了,下了决断:“这不是新写的。只是……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宣王殿下的笔迹。”
好啊!长安满眼寒霜看向凌风:“凌风,我有必要用赝品来劝你撤退吗?”
“殿下笔迹,我们这些人之间谁都没有周烁有资格评判。”长安朝帐外叫道,“周烁!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