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长安告退,掀起帐帘正待走出营帐的时候,慕淙屹又叫住了她:“长安!”
长安回过头来,面上毫无波澜:“殿下可还有吩咐?”
“糖吃完了吗?”他问。
“多谢殿下,还没有。”长安说。
慕淙屹嗯了一声,长安又待离开,他又道:“此去歇阳,本王就不送你了。”
哪有大将军送一个小卒子上战场的事?长安自然心里掂的清自己几斤几两。
“记住。”他补充道,“活着,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是!”
那一声铿锵的余音还在耳旁,帘子却已经合上,这大帐里只剩下了他一人。慕淙屹突然之间觉得这大帐有些空空荡荡的。
歇阳之战近在眼前,第二天周抒雅刚离开,校尉何水生便在自己营里开始抽调人马。不知是不是慕淙屹授意,正好就点到了胡刚这一队。
何水生道:“此次你们前去协助歇阳城守崔大人守城,并不是让你们死守歇阳城。北蒙二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兵分三路南下,歇阳城易守难攻至少也会有五万攻城,你们只需守到五月初五便可!初五之后赶紧南撤!兄弟们,多守一刻,便是为大军争取多一刻的准备时间,你们可能做到?!”
“能!”一百五十人人人斗志高昂,即便知道这是一场死守,也毫不畏惧。
何水生正准备下令出发的时候,只见周烁骑着马飞奔而来:“等等我!”
待他翻身下马,说:“将军命我也跟随你们前去守城。”
亲卫队长不候在将军边上,去守什么城?然大将军之令无人敢违抗,又听周烁道:“将军说两个时辰之后出发。”说完,他看了一眼队伍中的周远尚,大声道,“周远尚,将军传令,命你速速前去回话!”
原来是想临出发之前再说服周远尚。长安心想。
既是两个时辰之后,胡刚便道:“马上要上路了,兄弟们先各回营帐休息,指不定今晚要连夜赶路。”
趁着这两个时辰的空闲,长安和胡刚道了个假,便往云慕城中的清心阁而去。若是师兄还没回山庄,他一定在清心阁。
上一回衙门门口遇见他,着实是有些话不方便说。
果不其然,沈宜修还没回山庄。她就知道,师父病重不过是捏造出来的幌子。师父自外出云游这几年便再也没有回过山庄,怎么会突然回来!
沈宜修见她过来,眼中尽是惊喜:“长安!”
“师兄,我是来和你告辞的。”长安道。
“你要去哪里?”沈宜修问。
“歇阳。”
沈宜修面色变了:“歇阳?北蒙马上就要南下攻到歇阳了,你去那里干什么!师兄不许你去。且不说到时候歇阳城会有多危险,只说你们这一路上要过歇阳径就有多难!歇阳径乃匪窝所在之地,你们还没到歇阳便会被那群土匪给抓了!”
清心阁里弥漫着药草的香味,长安坐了下来:“师兄,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吗?”她眼中的凄然一晃而过。看得沈宜修心里如遭钝击,分外难受。
“你不是一个人孤军作战。”沈宜修握住她桌上的手,冰凉刺骨,“仇,师兄会和你一起报!”
“我不想让你也涉险。”她说。
沈宜修心疼地看着她:“我便放心让你一人涉险了?你若有难,你叫我心如何能安?长安,我们是兄妹,我们也是亲人!”
“如若我这回不死。”长安沉沉道,“回来便请师兄与我一同共闯天地,我们兄妹二人一起建功立业。”
“为何这次不带上我?”沈宜修问。
“因为,你是师兄。”简单六个字,沈宜修心中却震撼不已,他恍然明白,自己在长安心中的分量有多重。她甘愿自己去冒险,也不愿让他趟这趟浑水。
沈宜修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长安,你要做的,我都会帮你去做,你要杀的人,我帮你去杀,你要报的仇,我帮你去报。我只愿护你,一世长安。”
他低头,看着长安凄惶的样子,弯腰轻轻护住了她:“放心,不管将来有什么风雨,师兄都会替你遮挡。”
正在此时,一名药店小伙计闯了进来:“公子……”
沈宜修站直身子,松开长安,转头问:“”什么事?
“城东的吴小姐刚才又腹痛,吴家下人来请您过去再给瞧一瞧。”伙计说。
“你让马师兄去吧,他对毒理更有研究。”沈宜修说。
伙计应声下去了,沈宜修转而对长安道:“让我给你把把脉,你体内怎会有积毒?”
长安依言伸出了手腕,沈宜修手指搭在她脉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师兄,周清络所诊是否正确?”长安问。
沈宜修点头:“有,但是极轻。奇怪,之前我替你把脉时并没有发现。这毒……是需要什么契机催发吗?”
“我也不知。不过,我那旧疾在周清络的调理之下反而将养得好些了,也不知是不是萧长乐那两掌的缘故。”长安说。
“我一直不敢给你疏通经脉,就是怕稍微出了岔子便让你……”沈宜修愧疚地看着她。
“魂飞西天,是吗?”长安语气尽量轻松。
沈宜修却咬紧了牙关,眼中逐渐发红,他眨了眨眼,牵强一笑:“这些年我一直提心吊胆……就怕……”
说着已经哽咽,长安站起来抱住了他:“师兄,你不要说了。”
“我以为你死了。”沈宜修抱紧了她,“长安,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到处找你……我好怕。再见你时,我多想带你走,可你却那般清冷……”
长安闭上了双眼。
“报了仇,跟我回东琉吧。”沈宜修说,“那里有山有水。长安,我们一起隐居不问世事。报了仇,你便嫁与我,可好?”
长安松开他,沈宜修察觉出她的异样,也松了手,问:“长安,这么多年,你说的话便不作数了么?”
“师兄,等大仇得报那天。”长安说着往外走,“你等着我。”
“师兄,你等着我。”那充满稚气的嗓音如在耳边。在山庄的日子宁静美好,那时的她总是拽着他的衣角说:“师兄,你等我,等我长大就嫁给你。”
沈宜修大她十岁,今年已有二十七,一直未娶。长安心里明白,他是把自己的话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