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掉头就走的身影,听见后面有人招呼了一声,最初他没啥反应,但是对方叫的王惊蛰那三个字,好像在他脑袋上来了当头一棒,一下子就给敲懵了。

清明的身子足足顿了良久,才慢慢的回过头来,人仍旧低着脑袋,嗓音有点嘶哑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惊蛰,王惊蛰啊,不是……”裹着羊皮袄的中年,挺迷糊的往前走了几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道:“是你啊,你的声我哪可能忘了呢,哎呀,老弟你这是怎么了,到咱家来和我开玩笑了啊。”

羊皮袄中年就是王闯,他曾经有个傻儿子叫王有福,一年多前王闯偶遇王惊蛰就带着他回到了七五八林场,偶然之间王惊蛰看见了他儿子后,就认出了这是农村的守村人,并且还帮王有福的傻气给去了。

所以,王闯一家对王惊蛰的感情那就是对方给了他们再造之恩,他哪怕就是化成灰了,王闯也肯定不会认错的,对这位小老弟的音容笑貌他记得门清。

但是,如今的清明实在没有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在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琢磨呢,王闯一把就拽上了他的胳膊,就往屋里扯了过去,同时抻着脖子喊道:“妈,有福啊,你们快看是谁来了?”

王闯他妈和王有福从里屋走了出来,见到穿着军大衣和挡着脸的王惊蛰也没认出来他,王闯就说道:“是惊蛰过来了,唉?老弟,你这是咋的了,怎么一直都挡着脸呢”

“叔?”王有福试探着叫了一声,时隔一年多他身上的傻气渐渐的都被去掉了,人也恢复了清醒。

清明犹豫再三,始终对王惊蛰三字异常迷惑,但对方三人话里话外说的是真是假他还是分得清的,于是缓缓的将脑袋上的套头衫给摘了下去,又慢慢的抬起了头。

顿时,王闯一家三口见到他就呆了。

王惊蛰的脸还是那张脸,五官也没太变,只要是熟悉的人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他,只不过是他此时的状态挺难让人接受罢了。

王闯他妈顿时惊呼道:“孩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片刻后,王闯家开饭,一锅酸菜炖肉还有血肠,一盘拍黄瓜,外加两个素菜,两壶烫好的烧刀子。

清明端起酒杯“滋溜”就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杯子,寂静无声的端着饭碗吃着,热乎的酸菜汤和肥瘦相间的肉片塞进去一大口,吃得满嘴流油。

“我跟你认识那时候吧,是在火车上,当时我在岭西打工回老家,正好碰见你怀里抱着个孩子,咱俩在一个车厢里,搭上话以后就认识了,后来到了哈市你说要去乌苏里江那边,我回七五八林场,咱俩正好顺路,你朋友开了一辆车就把我们给捎带回来了,之后你到了我家正好看见有福在村口站着。”

“你说这孩子是守村人,不是真的傻,还能治……”

清明一直在吃,不时的喝一口酒,然后听着王闯跟他说两人相遇以后的事,对方一直都在管他叫着王惊蛰,这三个熟悉的字眼渐渐的在清明的脑袋里清晰了起来。

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那我可能确实就叫王惊蛰。

“来,老弟干一口吧”王闯举着酒杯说道:“我也不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你说了我们也未必会懂的,但不管咋说,始终都是我老弟就完了。”

“叮”两人碰了下杯子一饮而尽,六十来度的烧刀子,喝下去后让人胸腹里都跟火烧一样,半斤八两左右差不多就该上头了,清明喝得小酒微醺,再往下喝眼神都开始迷茫了。

他觉得,喝醉了也挺好,可以睡得香。

王闯他妈单独给他收拾出来一个小屋,东北的炕烧的很暖和,躺在上面身子底下全是热的,热气熏着人,把酒气也给带了出来,没过多久整个人就处于眩晕状态了。

“清明,惊蛰……”

第二天,东北的天亮得都很晚,六点钟左右还是大黑的,王家人都起来了开始劈柴,烧火做饭。

昨天晚上的酸菜重新再热一边,香气更浓郁了一些,一大锅热气腾腾米饭白的有点刺眼,王闯见王惊蛰人还没有起来,就过来叫他吃饭,当王闯推开小屋的房门时,正看到王惊蛰趴在炕上,身边是乱糟糟的被褥,人痛苦的蜷缩在一起,光着的膀子上到处都是怵目惊心的疤痕。

“惊,惊蛰,你这是咋地了啊?”王闯慌忙问道。

王惊蛰艰难的举起手,晃了晃后咬牙说道:“远一点,离,离我远点,过后就好了……”

王惊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说话的时候都有点变声了,他双手死死的向下扣着,那状态明显是相当的痛苦了。

王闯和王有福站在门外不知所措,但好在的是王惊蛰过了片刻之后,就渐渐的平复了下来,只是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炕上还有一滩汗渍。

“给我一根烟”王惊蛰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你们出去等我一会,稍等下,放心我没事了”

抽了一根烟,王惊蛰仰面躺在炕上,双眼看着棚顶,脑袋里正在捋着一件事,他隐约记得当初自己是来过七五八林场的,对于守村人的事他也逐渐的想了起来。

在很多的农村,都有守村人的说法,以前据说一村都有一傻,他们前世作孽后世轮回过来赎罪,镇守着一个村子,守护村子方圆几里平安,三魂七魄去一魂,什么时候罪孽赎够了,才能再世为人。

“守村,守村人……”王惊蛰喃喃的嘀咕了几声,脑袋里就越来越清醒了起来,他想到最后自己跟着王闯和王有福父子去了他们的老宅查看王家的族谱。

因为当时他很想搞明白,守村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前世在村子里为恶,后世还有机会投胎到这个村子里来赎罪,别的不说,就光是这种定向投胎的事,就很难能让人想得通了。

良久之后,王惊蛰从炕上爬了起来,王闯和王有福见他又正常了不少,就也不在担忧了,叫他洗漱完以后赶紧过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