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后,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了老头的叹息声:“算了,为师既然选在了这里,就没打算再离开了,你啊,能够来送师父,能够来陪师父说说话,师父心里面可比喝酒吃肉还要高兴呢,咱们师徒俩啊,就这么说一会儿话,差不多你就回去吧,如果有心的话,以后逢年过节的给师父烧点纸,带点烟酒过来就行了。”

“师父······”我强忍着内心的难受。

“九儿,你这是怎么了?我辈修道者,哪里要将生死看的这么沉重呢,不过就是一转一顺从头再来罢了,无须悲伤,无须悲伤。”老头这话说的倒是挺豁达,可如果他真的看的这么开,当初为了要千方百计的为我逆天改命呢?说不得,这生死其实并没有他嘴上说的这么轻松,无非只是为了宽慰我罢了。

“师父,我跟琪琪俩把小宁带过来了,您就不打算看看她吗?她现在长大了,会牙牙学语了。”

“哦?琪琪跟小宁那两个丫头也来了啊?唉!我这副将死的样子怕是会吓到她们啊,不看也罢,不看也罢,九儿,给师父带酒了没?”说这话,其实也是想岔开话题了,老头并不是不想见她们,或许真的如他所说,不愿意她们看到他这个将死之人吧。

我伸手从背包里面取出了两瓶白酒以及两只完整的烧鸡缓步朝茅草棚走了过去,尚未走到近前,便已经感觉到了内里的寒冷,我深吸了口气,压抑了下情绪后,笑着钻了进去。

然而,低矮的茅草棚里的一幕,却让我差点儿眼泪都流了出来。

老头依旧是那一身不知道多少年没换过的破棉长衣,就那么躺在冰冷的破席子上,面容枯槁,比上次我见到他时更要苍老不少,可即便如此,在见到我的时候,还是勉强的挤出了一丝微笑,他是不知道自个儿这笑容是有多难看呢。

我微微颤抖着手将他那瓶子‘酒’以及烧鸡递给了他,老头这才艰难的从凉席上坐了起来,黑乎乎的手在身上擦了擦,咧嘴将酒瓶盖子拧开,对着嘴里面就灌了一口,接着满足的砸吧砸吧嘴,望着我道:“九儿,师父这一走,修行上的事情只能靠你自己了。”

说话间,他放下了酒瓶子,颤颤巍巍的从手指上取下了那枚象征着茅山掌教的青铜扳指,在手上摩挲了良久后,塞进了我的手里,轻轻的拍了拍道:“茅山派跟你师姐啊,师父也都交给你了。”

望着手里的青铜扳指,我并没有立刻拒绝或者还给他,而是伸手装进了口袋里,拧开另外一瓶酒,随手撕了一块鸡腿递给他道:“师父,喝酒吃肉。”

老头咧嘴笑呵呵的接过我递过去的鸡腿,点头道:“喝酒,喝酒。”

说完,对着酒瓶子咕咚咕咚又是两口,这才吃起了烧鸡。

事实上,老头虽然大限将至形如枯槁,可并不像普通人临终前那样,无论是体魄还是心境上都可以称得上豁达了,吃喝了一会儿后,老头的面色稍有红润,似乎是想到了齐琪琪与小宁还在外面呢,于是便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去吧,山上温度太低了,别把她们俩冻着了,师父这边没事儿,反正过了明天,咱们也就算是真正的天各一方了。”

说完,他便抱着酒瓶子重新躺在了凉席上,连看都没再看我一眼。

我朝他那酒瓶子瞅了一眼后,简单的说了一句保证,随即便钻出了茅草棚外。

齐琪琪抱着小宁蹲在地上,瞧见我出来了,赶忙迎了上来,关切的眼神似乎是想询问我成功了没?

我朝她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随即从她怀里接过小宁,转而朝茅草棚再次看了一眼后,便匆匆的下了东南山。

下山时,天已经昏黑,好在我这个人有一双夜视眼,走夜路根本没什么难度。

“九儿,你什么时候把药放进酒里的啊?”紧紧抓着我衣襟的齐琪琪好奇的朝我询问道。

我忍不住笑了笑道:“早前就已经装进酒里了,他对我不会有任何防备的,即便他会感觉到那个酒瓶盖子之前其实就拧开过的。”

齐琪琪顿时恍悟道:“之前你进去的时候我还在担心呢,没想到你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我差不多都已经能够想象到你师父在发现初一的早上自己还活着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齐琪琪说完后,也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这么说说笑笑间,我们回到了我家,厨房那边炊烟袅袅,可见还在做饭呢,将小宁交给了迎出来的娟子后,我凑到厨房前瞅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老猫在做饭,没成想这老太监土灶做饭倒也挺熟练的。

瞧见我在瞅他,面色略有些不自然的朝我冷淡的道:“你家这里的环境太差了,所以在这边的所有饭菜必须得经过我的手才行。”

我恍悟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今晚上我可得尝尝猫伯你的手艺了。”

哼!

他对我的态度我自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不过倒是挺佩服老猫这家伙的执着,居然能够几年如一日的对待我。

回到堂屋时,瞧见齐又灵与齐太天俩居然坐在大桌子上打扑克,这两人是不是也太无聊了点?

不过想到我们家那台只能收三个台的电视机时,我倒也释然了。

两人瞧见我进来了,直接将牌给和了,提议我们仨斗地主。

晚饭时,齐琪琪让老猫取了几瓶酒,让大家畅饮,一听有酒喝,即便是老猫那千年僵尸脸,也开化了。

一顿晚饭吃吃喝喝了两个多小时,最终以齐又灵趴下而结束。

趁着娟子收拾残局的时候,我与齐太天俩走到了池塘边,抽起了烟,恰时远方燃放了绚丽的烟花将原本寂静的程家村点燃。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话是齐太天问我的。

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还能怎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啧啧,这话以前我也经常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齐太天深吸了口烟,旁若无人的解开裤子朝着池塘就尿了起来。